书城现言栀香四溢又名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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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白月栀看着蔡邵逸远去的背影,想起他适才对自己的一番嘱咐,渐渐回过味来,心想邵逸哥哥弄的什么玄虚,想起先施与永安之间较量的道道,难道蔡邵逸也是有什么非常之举不成,大新与先施永安也是极厉害的竞争对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一面好奇一面不禁为马秉承担忧起来,若是蔡邵逸果真有什么目的,她心底自然还是站在先施这边的。

白月栀瞧了瞧手中犹剩大半的柠檬水,又吸着气咽了几口,依旧有些勉强,心想这个邵逸哥哥跟他堂弟蔡邵光一样有些喜欢强人所难,自己却并无相对蔡邵光的反抗与抵触。

因为还有学业拖累,她也不能时时到先施工厂,过了几日,待得了空,再次到先施化妆品厂,恰巧马秉承回来,正与刘理事商议先前雪花膏延误之事,白月栀从他们口中听出终究是赶不出货期,而马秉承也不愿压榨工人过狠,原本是打算损失这批货款的,最后刘理事说出蔡邵逸的办法,二人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在确定无害的前提下,最终竟然奇迹般挽回次品。白月栀因为待在学校,错过这几日的好戏,但听他们的意思,此事已然顺利解决,只是说到挽救这一事端的功臣蔡邵逸,马秉承竟然是没见过的样子。

“蔡时新!既然此人与我先施有恩,如今在病中,不如我去探望一下,一来表示谢意,二来也把酬劳带给他。”马秉承只觉得这名字让自己想起什么,只是一时有些摸不着。

显然他们所说的蔡时新,正是蔡邵逸,他居然连名姓都用假,看来真是不想被人认出。白月栀心想,邵逸哥哥的病定是假装,承哥哥要去探望,他岂不是就暴露了,我是帮他呢,还是由着承哥哥去拆穿他呢,却听刘理事道:“他的病已经好了,没有大碍,我问过了,他是家中有事请假回香港了。”

马秉承哦了一声,问他家中也是香港的吗,做什么营生的,刘理事道:“哎哟,还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本人似乎是学医的。”

马秉承很是兴奋:“学医在咱们这里可是有大用,你记得等他回来后,一定要将他留住。他毕业了吗?”

刘理事连忙说是,只说他明年毕业,如今是找地方实习。马秉承:“那可要看好,要是将这一宝贝弄跑了,我可拿你是问,日后先施大展宏图,人才是第一关键。我父亲为什么各地兴办学校,一来支持教育回报父老,二来也是为日后先施发展蓄积精锐。”说着还指了指刘理事:“你们呀,还是没这个意识,否则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崭露头角。”刘理事只说记住了,叫他放心,他又嘱咐一番,同白月栀简单寒暄几句就马不停蹄赶回上海,据说都没顾得上回马家,临了不忘邀白月栀待先施开业之日去到上海感受盛况。

白月栀点头应说好,心里想着蔡邵逸,心知他肯定没回香港,就近去了惠爱中路的大新,正巧遇见从外面回来的蔡兴民。

“蔡叔叔,”

“哟,栀丫头,进来玩。”蔡兴民与这几家其他创始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他念书极少,据说只读了三年私塾,字都没认全,后被其兄蔡兴国带到澳洲经商,由帮工种菜做起,由此开始了他的浩浩经商之路,早年与其兄一起为先施创办香港总公司,民国二年又与其兄一起创办大新百货,如今已是粤港两地商界重量级人物,是大新的副总经理,在先施也占有股份。

“蔡叔叔,我是来找邵逸哥哥的,他可在这里?”

“你邵逸哥在香港念书呢。”白月栀极少来大新走动,适才猝然之际,蔡兴民差点没认出来,但听说话俏皮活泼的气韵,除了白家的小女儿还能是谁。他从小瞧着这丫头就很是喜欢,觉得她不似其她几个侄女,熏染了太多西方洋人的道道,说话也都是文邹过甚,每沟通起来总觉得有隔阂,唯有她,自小便没心没肺,模样也还是老祖宗信奉的传统样子,亲近可人,因此,心底对白月栀是较其她几个侄女更加喜爱的。

“走,先进来玩。看想要什么只管挑,给你父亲带一些也好。”这几家的长辈虽然大都出自乡下,但早已在商场中磨砺,蜕变得无多少乡土气息,一个比一个洋派绅士,倒是这个蔡兴民还是朴实憨厚的乡里根基,说话也很实在憨厚。

白月栀想蔡叔叔的忠厚样子与邵光哥坏坏的性情哪看哪不像父子,不过这问题只是想想,是不好说出口的,“蔡叔叔,邵逸哥哥近日可有回广州。”

“没有啊,他不是一直在学校的,香港医学院。”

瞧着蔡兴民肯定的样子,白月栀可以相信了,看来蔡邵逸果然是瞒着家里人到的广州进而到的先施,听蔡兴民又邀她进去玩,她只说学校还有事情,改日再来叨扰,就先回去了。

回到学校,忽然有些失落,蔡邵逸竟然就这样消失了。她试探着从马秉承那里探听蛛丝马迹,问他蔡家可有其他住处,马秉承电话中很是奇怪,说蔡家除了香港就是广州,还有什么其他居所,又问她问这个做什么,她支吾搪塞一通只说没什么,马秉承繁忙之际也顾不得多问便挂了电话。她又去父亲那里探听,自然是同样结果,甚至李家连同先施他所认识的长辈都问了遍,无一所获,她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太过好奇。

不想到了第二****再次去到先施工厂,于食堂排队打饭之际,正自无聊呢,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竟是蔡邵逸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了。

“邵逸哥?!”

蔡邵逸点了点头,看不出任何喜忧。

“你是在躲承哥哥么?”白月栀极其小声并眨了眨眼睛的笑了笑:“承哥哥已经回上海了。”

蔡邵逸轻轻哼了一声,似笑未笑,很是满意的样子,只将她扳转过身,叫她好好排队不要多言的意思。白月栀暗暗撇撇嘴,只好装作不认识他,待打完饭,又凑到他跟前,跟他一起吃饭,知道他吃得快,为了跟上他,一番狼吞虎咽。

蔡邵逸见白月栀吞得都闭了眼睛,停下郑重看着她:“吃饭,细嚼、慢咽,至少要占一头,否则还不如不吃。”

不知为何,白月栀本是别人说什么就喜欢顶几句的脾性,但到了他这里,好似变了性子,乖巧温顺不少,颇有些委屈道:“我还不是不甘落后么。”

蔡邵逸果然聪明,一下就能听出白月栀所指,温和道:“我吃得快,嚼得也快。你是还没嚼清楚就下咽了,这样不好。”

“那我也嚼快就好了。”

“你的心性和体质要细嚼,何况你还是女孩子。”

白月栀满口米饭含糊其辞的低低嘟囔了句:“不是不喜欢搭理人的么,倒是在吃饭上没完没了起来了。”不想蔡邵逸的耳聪目明远远超过常人,更加不容辩解的郑重口吻:“吃饭是第一重要之事。”

白月栀只好缴械投降:“知道了。”心里只安慰自己,他是学医的,难免纠结这些,虽然有些管得宽,终究是为自己好,算了,他是哥哥,不要跟他计较好了。想到这里只是吃惊,她一贯的思维素来都是,我是妹妹,你们不该跟我计较才对的。

吃完饭白月栀一路跟他到实验室,想要进去却被他拦在门口,只说叫她先洗干净手,消毒,换了衣服才能进去。白月栀想着要如他们一般穿着千篇一律的白大褂有些不情愿只说她的衣服也是很干净的。蔡邵逸不依不饶,说那就不要跟着他,到别处去玩,说完就将白月栀关在了门外。

过了一会,蔡邵逸正自专心做实验之际,有人敲门,一连敲了好几遍,他才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瓶罐,开门一瞧,却是白月栀换了白衣立在门外,两手插兜,左右摆了摆头,很是自得的样子。

蔡邵逸瞧着她还是找了一件比她自己还小的白大褂,想尽办法要将她的裙摆露在外面,好不那么死板,扣子也不愿扣全,白大褂竟是当做了风衣来穿的意味,主角依旧是里面的白衫绿裙,知道这丫头爱美的心性优胜一般女子,摇了摇头,只做没见。

“进来吧。”蔡邵逸引她进来,叫她坐好就又埋头他的那些名堂当中。

白月栀对他熟悉了,便愈发好奇,开始忍不住问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很耐心一一解释,她便一发不可收拾,蔡邵逸听她并不是真的听得明白,不再有问必答,只说:“乖乖坐在那,别问我。”白月栀做了个噢的口型,只好不做声,过了一会又想到雪花膏之事,忍不住问他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这么神奇,蔡邵逸大概忙完一轮,终于扭过头看着白月栀,忽然起身双手撑着桌面欺到白月栀面前,盯着她定定道:“知道什么叫好奇害死猫吗?”

白月栀被他看得有些发怯,却不愿退缩,心道我怕过谁,怎在他面前处处变弱,不服道:“什么猫啊老鼠的。”

蔡邵逸起身,依旧定定看着她,很是认真道:“丫头,你心胸开阔坦荡,心底澄明清澈,加之你原本底子好,本是多福多寿之人,但你好奇心过重,且心思多变,这些会耗费你不少心神。”

白月栀听他将自己看得透彻的语气有些意外他对于自己的琢磨,但听他说得玄乎,言辞又这般真切,只不信:“哪里有邵逸哥说得这么严重。”

蔡邵逸拉过她到一旁,对着墙上长镜,看着镜中的白月栀:“眉主心,眼主旨。你自己瞧瞧。”白月栀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镜中的蔡邵逸,一副瞧什么瞧的样子,我什么也没瞧到,倒是看到他这样靠近自己,有些忸怩,只听他接着道:“你的眼神明亮有神,说明心念坚定,但你眉毛有些散乱,说明你心思多,且为人善变。”

白月栀听他说到自己善变还那般斩钉截铁有些不乐意,扭了扭身子,抖掉他按在自己肩头的双手,低低道:“不说就不说好了,西方医学不是科学之道么,怎么听着与卜卦算命一样,还前后自相矛盾,一会坚定,一会善变。”

蔡邵逸瞧着白月栀倔倔不肯听的样子,补了句:“不同的求证路数而已,道理是相通的。”说着再次握着白月栀肩头,很是认真道:“不矛盾,是你自己本身就太多变,矛盾重重。”

“不过,你是小女儿家,心性未定,无伤大雅。日后,总会定性的。”

白月栀回头瞧了瞧他,又扭回头瞧着镜中自己,心想,先前说得那般严重,此时又说得轻松,不过他倒是第一个知道说自己是小女儿家,想承哥哥与父亲他们简直都是把自己当做男孩子教导的,不禁对蔡邵逸愈发的刮目相待。又想他也不过二十出头,有时说话却是老气横秋的,倒是父亲的口吻,只是若是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一定不愿意听,从他口中说出却是记在了心底。

蔡邵逸见她不言语,终于松开手,也不再说什么,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沉默寡言与专注投入。白月栀回身瞧了瞧,又再次坐下来认真观摩不语。面对白月栀的盯视,他依旧浑然不觉只顾忙活他的,时而思索时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连抬头看一眼她的时间都顾不上。

这样有了数日的样子,蔡邵逸知道白月栀喜欢跟着自己,渐渐的也会等她一起下了楼,然后很自然的一起在广州城中随便游荡几圈,再将她送回学校。这一切似乎很是自然而然,他从不问白月栀任何意见,便将一切都安排好,白月栀只需乖乖跟着照样做着就好。好在他的安排恰好是白月栀心中所期待,她便也生不出任何反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