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美人帐下之施舞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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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叹年华一瞬,人今千里,梦沉书远。

空见说鬓怯琼梳,容消金镜,渐懒趁时匀染。梅风地溽,虹雨苔滋,一架舞红都变。谁信无聊为伊,才减江淹,情伤荀倩。但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

------《过秦楼》【宋】周邦彦

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流写晚霞。

施泓娶得壁人入门,锣鼓喧天,鞭炮齐响。

这一段时间的悉心准备,大肆料理,竟一个月未曾见许若兰。

菊花开得绚烂,不像往日,许氏已无心搭理。

许若兰突然就觉得心灰意冷,对琴行低低说道,未曾进门,就这样,进门以后,指不定怎么样呢,也罢,也罢,缘分已就此算是断了。

琴行听了,竟默默抹起泪来。

那日,喧闹不断,前来道喜之人络绎不绝,许氏惨然笑道,那****进门,都素素俭俭的呢。

洞房花烛夜,几家欢喜几家泪。

一夜尽欢,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许若兰倾心施泓,就如命中唯一,终究是容不下第二人。

简单收拾一番竟带着琴行去峨眉山清音阁修行去了,没有告知第二人。

就这样凄凄清清的走了,不带走一件重要物什。

施玥怡那时才十岁的模样,拉着许氏的衣襟说,娘,娘,你这是要去哪里,你不要玥怡了吗。

两只小手捂着眼睛委屈伤心的呜呜哭起来。

许氏心一冷,一狠心,说铜雀、春深还不拉着你们小姐。

铜雀、春深拉着玥怡,三个小姑娘哭成一团。

踏出大门一瞬间,许氏是头也没回一下,倒是琴行,频频回头,盼着老爷能出来拉住夫人。

算是望穿了眼,也没能看见施泓出来。

是啊,新人在旁,活色生香,那还顾得上旧人的喜怒哀乐。

在清音阁内,静水师傅为许若兰剃却一头乌发,发丝飘落在地,这段红尘往事,就算是就此了断了。

琴行欲随夫人一起剃度,谁料夫人竟让琴行下山去照顾小姐玥怡,平生就得一女,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

还另安顿,无需将自己剃度修行之事禀告老爷,它日,若他问起再说不迟。

琴行只得点头应允。

无奈之下,收若兰拜托,只得拜别许若兰,下山去。

一步步下去,双眼被泪模糊的竟摔了好几个跟头。

新婚燕尔,郎情妾意,等施泓突然想起未见许若兰已数日,遂暗暗懊悔,自己怎么能冷落她至此地步,遂前去探望,以为耍性子或生病了呢。

可何曾,许若兰又曾使过性子。

施泓还未踏进屋门,便听得有古筝曲子的声音隐隐传出来。

筝声优柔飘渺,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听起来或缠绵悲切,或泉水叮咚,或如走马摇铃。

可终究听得出其中还有几分稚嫩在里面。

施泓踏进门去,见玥怡正在窗前,乖乖巧巧的练习古筝呢,专心的模样,何曾见过,以往她都是活奔乱跳,古灵精怪的样子。

今日一举,实在是令施泓差异,施泓满眼兴奋,高兴的说,我的宝贝女儿,终于长大了呢,快过来,父亲抱抱。

施玥怡冰冰冷冷,没有向前一步,施泓到也是不在意,以为是自己娶亲之事女儿有介怀呢。

便不再强求于她,转身对琴行说,夫人呢,好久未见她,可曾生病了呢。

一听这话,琴行便又哭将起来,心想夫人真是命苦,老爷这才终于想起她来。

边哭边说,好大一会儿才将事情说清。

施泓一听,大为吃惊,这女子怎可刚烈如此,遂快马加鞭,连日赶往峨眉山清音阁。

到了山上,许氏不肯露面,便拜托静水师父说,让门外施主请回吧,我和他是此生不复再相见了,缘分已断,就请各自安好即可。

静水师父便将话带到。

施泓不听,竟在此地停留数日。

但终是,许若兰终究也没能出来。

施泓悲痛欲绝,踉踉跄跄下山去。

这个女人,终究是被自己给负了。

回家去,伤心几日,花姒鸾亦觉愧疚不已。

温言软玉在侧,消得几日,便渐渐淡忘了这一伤痛,就是偶尔看见玥怡在不在贪玩,一改往日脾性,和自己似乎也是生疏了许多,便觉得是心隐隐作痛。

不过数日,花姒鸾似乎是觉得身体不适,竟日日觉得倦怠,茶饭不思,施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寻的大夫来,细细诊断。

大夫说,恭喜老爷,贺喜太太,这是有喜了呢。

施泓一听,大喜,顾不得旁人竟一把握住花姒鸾的手说,鸾儿,听到了吗,咱们有孩子了。

身边丫鬟看到这一场景,都吃吃的笑起来。

花姒鸾羞涩的娇嗔说,有旁人呢。

施泓爷似乎觉得行为略有不当,傻傻地笑了。命人给大夫重赏。

得知此事,施泓一天喜气洋洋,心情大好。

整个府里上下都似乎欢快起来,家里的侍婢除了许氏身边人,谁也没有感到有易主的悲凉。

一天,来人急匆匆的报施泓说,外面有一清音阁的师父求见。

施泓感觉不妙,说快请。

来人正是静水师父,静水师父一时语塞竟不能开口说话,缓和了好一会儿说,我知你是当朝重官,你结发妻落水失事,已绝天命,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左思右想,还是前来告知你一声,还望你能跟我走一趟。

施泓一听,竟浑身哆嗦起来,好大一会儿镇静下来,两行男儿泪簌簌留下,来不及安顿家事,便随静水师父一同前往峨眉山。

原来,许氏好歹乃大家闺秀,未曾干过一星半点杂货,这些年在施府,也是为受过一点委屈,近日,前去树林捡树枝做柴火,竟不幸掉入以深井当中,等到寻得她时,身体已经僵硬,无半点气息。

清音阁欲办法事,特请家人过来。

因为许氏身前已皈依佛门,不愿与红尘再有半点瓜葛,施泓欲将许氏带回去大办,已是不可能了,遂遣人把玥怡带来见娘亲最后一面。

对一小小孩子来说,真是觉得很是残酷,但却不得不如此。

琴行带着玥怡过来,玥怡看着娘亲多日前还清晰地眉眼,突然就变得吓人般青紫,是一滴泪也未曾流,倒是琴行几度哭的差点昏死过去。

众人皆以为玥怡是吓傻了,却不曾看到她小小拳头握的手心发白,指甲都穿到肉里,眼睛里浓浓的恨意。

处理完许氏的后事后,施泓带着玥怡一行人回去,家中之境甚是萧条,这次是全无半点喜悦了。

原来,花姒鸾闻得此事,觉得事情全因她而起,悲心忧虑,不日,竟然流产了。

施泓以七尺男儿,为经一年,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算是全经历过了。

他握着花姒鸾的手,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哽咽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