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过,初秋将至。就在乌勒珠的盈升殿开始日日设宴款待皇室宗亲的女眷之时,阿星也终于等来了她日盼夜盼的商队。
由于沿途耽搁,商队抵达的那一日,正是大严国太子与两位太子妃成婚整整三个月的日子。东南三国的商队早几天到了,安顿在皇城外的十三居,等西方大漠国的商队到齐之后,一同觐见皇上,并为太子送上贺礼。
商队觐见那日的清晨,整座皇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来看这支大严国建国以来迎来的最大的商人队伍,听说这些商人带着普天之下所有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数之不尽。
有来自大漠深处的,一匹千金的汗血宝马;有来自大海深处的,大如眼球的珍珠;有来自大山深处的古老、神秘的大密国的香车美人,色彩斑斓的宝石、美玉;有来自大景国的细绢、绫子、罗帛、五彩锦缎;还有来自大周国的纸、墨、笔、砚,丝竹乐器,精铁武器,歌姬舞姬,杂耍班子……
他们有的骑着骆驼,有的骑着马,有的牵着驴,有的赶着牛车,甚至还有的利用脖子高高的羊驼和甩着鼻子的大象。人畜熙熙攘攘,往往来来,将一条主街全都占尽了。
太子率领众人在皇宫正门迎接商队首领,站在宫门之上城墙的平台处,可以将整个皇城大街尽收眼底。太子立于前方,阿星和乌勒珠盛装站在他身后,只看见浩浩汤汤一队队人马,铺天盖地而来,代替脚力的动物踏翻的尘土,远看就像洪水一般涛天。怕是几万人的战场才抵得过这样的气势。
太子将商队首领二百零八人领入皇宫,在正殿参见皇帝,并送上贺礼。献礼的商人络绎不绝,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暮。皇上皇后并各位王子公主皇亲国戚分别都有礼物,另外还有特意为太子大婚准备的吉品。
阿星穿着层层叠叠的礼服,戴着重重的礼冠坐在太子身后,仿佛又回到他们成亲的那日。她独自在洞房中等候,被吉服礼冠压得浑身酸痛,喘不过气来。
乌勒珠身怀有孕,穿戴整齐坐在那里,已是极为勉强。阿星看她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好像随时要晕倒,又要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想她平日不管多么可恨,此刻也是可怜的。
两人如今是同样的地位,在太子身后并肩而坐,阿星看见她就好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样的拘束,不得自由。脸上的肉已经开始抽痛,还得露出微笑的表情,久而久之,就变得麻木了。
当觐见结束的时候,乌勒珠直接瘫倒在座椅上,由一顶软轿抬回了她的盈升殿。阿星由侍女们扶着,还能勉强走动,但也觉得那手脚脖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回到宫殿休息时,连一杯茶也拿不稳妥。
还是阿茶服侍她喝了几口水。又帮她褪下吉服礼冠,换了一身蜜合色绸子软袍,朱色硝羊皮靴子,搭上护臂,配了鞭子。
太子和阿星,加上宫女侍从四十三人,侍卫百人,一行共一百四十五人。就在今夜,商队们离开皇宫,回到城外供往来商人留宿的十三居的时候,他们就要假扮成商人,掺在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皇城。
阿星换好行头,离开东宫之时,月亮刚刚从天边升起,暮色四合,天空显出藏青色,那月亮圆圆的好像一张饼,边上被人啃了一小块。
阿星坐一顶软轿离开了东宫,约定好的地点,太子和宫人侍卫已在等候。汇合之后,一百多人的队伍静静悄悄跟在离宫商队的最末,出了宫门。
身后,阿星听见宫门落钥的声音,她回头看见那朱红色烫金的大门在月色下缓缓合拢,城楼上的大钟当当敲响,已是戌时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