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君姑姑端了药碗过来,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道,“有劳姑姑,让我来服侍太后就好。”
捧了药碗,转身在榻前小几上坐了,轻声道,“太后还年轻得很,哪里就病弱了呢,不过是着了些风寒罢了,喝上几帖药发散发散就好了。”
太后瞧了我一眼,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皱眉道,“药喝得哀家舌头发苦,去倒掉也罢。”
我微微一愣,片刻后便是笑容满面,笑嗔道,“臣妾说太后越活越年轻呢,太后偏不信,非说臣妾哄您。如今怕苦不肯吃药闹小孩子的脾气,太后可不是越来越年轻了。”
太后脸上的皱纹一松,似开了盛开的一朵千瓣菊花,启了笑容道,“哀家从不知道你的嘴竟是这样甜的,平日瞧你总是规行矩步稳稳重重的,难得你能说出这样讨喜欢的话来。”
我笑道,“药喝着太苦,就只能哄太后笑一笑,冲淡这苦意了。臣妾一心为了博太后一笑,太后反倒取笑臣妾。”
我假作了羞恼,却将真实的心绪悉数隐下。我心里很清楚,之所以今日能有这般难得的和睦,皆因她这一副病态已然无法对我构成任何威胁么?而我亦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欺凌的小贵人了。
对着干瘦而病气恹恹,已然是迟暮年华的她,竟不忍将这般心思露出。
太后的面上露出一些慈爱,是从未有过的真切。她笑叹道,“原本实在不想喝了,就瞧着你这点孝心吧。”说着将药汁一饮而尽。这一刻,她似乎是真心将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满是疼爱。
我见太后喝完药,忙取了绢子在手为她擦拭,又起身去端了她床边的金盆,已有小宫女在茶盏里备好了漱口的清水交到我手中,我服侍着太后漱了口,转头向宜君姑姑道,“药汁苦涩,口中难免乏味。太医也说太后近来胃口不佳,不若用些山楂来,开胃解腻,劳烦宜君姑姑准备。”
宜君姑姑也是难得的眉开眼笑,道,“娘娘真有孝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太后摒弃左右侍奉之人,只留了我,懒懒地咳道,“如今的你就如同当年的哀家一般,得到了帝王的圣宠,也除去了所有阻碍你的人,日后已然是一番风顺。只是哀家有些不解,你已然拥有了一切,又为何还要来服侍我这个老婆子?”
我递了茶水过去给她润嗓子,低声道,“不管太后娘娘信不信,臣妾只是将太后视作臣妾的长辈一般尽一些孝道。臣妾入宫多年,家中父母亦是逐渐年迈,未能侍奉左右承欢膝下,是此生遗憾。是故私心里一直希望能将太后当作臣妾的娘亲,成全孝心。”
慈颐太后直直地盯着我,眸光深深,似要将我看穿一般。好半晌,她才道,“难为你对哀家有这一份孝心,原本你是可以成为哀家的女儿一样的,只可惜你选择了背叛哀家。”
我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潋滟,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太后,那算什么背叛。我从未忠诚于你,又何来的背叛。一直,都是你在威胁我。太后娘娘应该知道,当年,睿王曾去过我家提亲,我本来是可不用进宫的。可是我拒绝了这门婚事,我选择了进宫,因为我想见他,见那个在年少时留下影子的人。所以,在未见到他前,我必须要让自己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