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第十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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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桑梓提着准备好的东西,绕过走廊去了积水之间。不讨喜的石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只要按住中间的凸起就可以打开房门,但是只要钥匙在房主手上这个方法就不好用,幸好她是这家旅店的店主,进任何一个房间都不需要太费周折。推开石门,毫不意外地看着一室黑暗,桑梓提着东西走进去,水池边先是传出一声喟叹,随即有人影室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说过了,不喜欢别人来打扰!”

桑梓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芒走到石桌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是的,所以我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进来。今天是几****知道么?你又忘记过来拿东西了,所以我只好再次给你送来,最近你似乎总是忘记事情,不要紧么?”

“我还好……”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很好的样子,”桑梓说着取出一根蜡烛点燃,“算算时间,这个月你又晚了三天,若是我今天再不把东西送来,你是要饿死自己吗?还是说,你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抱歉,我听着水声,忘了……”

“这次我多还是添了些东西,我看你的样子不太精神,要不然以后这些东西我每月月初准备好了给你送过来,那么,我不打扰了。”桑梓一只手搭上门扇回头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你的名字了,你叫宁汐,还记得么?”

那人睁着一双浑浊迷蒙的眼睛,勉强将视线调到桑梓身上,低声回道:“是,谢谢你告诉我。”

桑梓摇摇头:“你其实什么都记得,对吧?”

“刚刚想起来了,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留下我?我一直赖在这里白吃白喝,每月还要用掉那么多蜡烛,这里虽然不算是客房,但是好歹也能够容身,我不但拿不出房钱,还要用那么多东西,你为什么要留我这样的人在这里?”

“因为你是我的房客。”

“你为什么要留我这样的人当房客?我什么都没有。”

“是啊,你跟我一样,除了一身的债什么都没有,死活不能自己做主,总要还完了自己心里的债才行。”

“你可怜我?”

“还没人可怜我呢,我凭什么可怜别人?况且,你觉得我是那种有闲心到处施舍怜悯的人?”

宁汐仔细看着桑梓:“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不过我知道,你让我留下是因为我可怜我,还有因为你和我一样寂寞,你身上和我一样的气息,罪恶的气息。我讨厌这里,很讨厌这里,我猜你也讨厌这里对吧?你每次来这里都板着脸,算是巧合吗?你今天穿的衣服和你上次来的时候穿的衣服,还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穿的额衣服都是一样的,你很喜欢这身衣服?”

“你的问题太多了,东西我都送过来了,店面不能没人照顾,我先走了。”桑梓松开石门,渐行渐远,她的声音却慢慢传过来,“给你个忠告,离那个水池远一点,水最会魅惑人。”

宁汐看着水池和蜡烛:“你说水池怎么了?”

石门再次关上,宁汐看着陷入寂静的房间,仔细回想着刚刚听到的片段,随即回身看了看水池:“魅惑?我吗?”

桑梓穿过走廊,一身红衣在明亮的灯光下分外显眼,宽大的走廊里一抹红色的身影徐徐而过,寂静且孤独。桑梓穿过一个路口,看见前面的墙壁上的内嵌式雕像,脚步稍停。桑梓后退两步,想从别的走廊离开,但是旁边的两条走廊也能看见同样的雕像,桑梓深吸了口气,轻敛裙摆缓缓走至雕像之前深深一拜,然后离去。

桑梓不喜欢积水之室和这个雕像也有一定的关系,桑梓不喜欢那个雕像,旅馆走廊众多,通路也多,但是每次要去积水之室的时候,无论她怎么绕都无法避开这个雕像。雕像保存得很好,和很久之前她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没有分毫改变,桑梓和宁汐不同,她不会像宁汐那样不断去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她不认为自己欠了谁什么,但是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宁汐,我不惜违背店规强行留下你,让你成为旅馆的房客,你可别就此放弃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你浪费我的好意不算什么,只是别把你自己搭进去才好,我不希望你沦为和我一样的下场,你如果能摆脱那样的命运就好了。”

宁汐依旧是拿了蜡烛到水边点燃,继续祈福的仪式。桑梓所说的话在心头一掠而过,她看着手里的蜡烛和水里的倒影:她为什么会那么说呢?池水在烛光的映照下波光荡漾,宁汐看着水纹中扭曲的总集的脸,伸手轻轻一拨搅散了水里的影子:“魅惑么?可是我不需要魅惑啊,我要的谁都给不了,如果我死在这里的话,我的灵魂会不会随着你到达洛殇身边?”

滴滴答答的水声,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我是这里的房客,所以才能使用这些东西,如果我不再是这里的房客呢?如果我想离开这里呢?”宁汐喃喃着点燃另一根蜡烛,“洛殇,因为你是族长,所以我将你的仪式放在最后,今天就是最后了,等你的仪式结束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在这里留了太久了,我想回你的族地看看,大水应该褪去了,你的族地是个很好的地方,现在应该已经住满了人吧,我会留在你的族地里,守护着住在那里的人。”

蜡烛燃到了尽头,宁汐点燃另一根蜡烛续上,脸上勾出一点笑容:终于结束了,洛殇,我决定放手了,今世我们缘尽于此,愿来世我们再不相见。宁汐看了看桑梓带来的袋子,还剩下一大半蜡烛,她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一根一根摆在池边,烛光如同星星,在水面上闪耀,看起来有点像是小时候在山顶上看到的星空,让人非常怀念。

一地烛光,一池烛光,映照着宁汐的脸庞,温暖而明亮,宁汐觉得自己终于是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她隔着蜡烛看向对面的水池:这个池子是通到哪里的呢?这屋顶尖石滴下来的水虽然每次都只有一滴,但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肯定也有不少,可是我从未见过这池水满溢出来,这一池水虽然清澈但我也从未看见过水底,这池水很深吗?

“离那个水池远一点,水会魅惑人。”宁汐突然回想起桑梓的话,心下一凛,“她这么说难道是想告诉我,这池水里有东西?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靠近水池边先点燃的几根蜡烛已经燃到了尽头,宁汐移动到那一侧的池边,小心看向池水深处,水面如同晃动的镜子,只是将映照其上的烛光轻轻晃散开来却并没有让烛光映照到池底。宁汐伸手轻轻拨动着水面,池水入手清澈温凉,让人不由得想要向下一探究竟。池边的蜡油痕迹很滑,宁汐小心侧着身子紧贴着池边的石头向下,她的手臂全部浸入湖水中可是根本触不到湖底,她向前探了探依旧是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看样子这个池水应该很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向下池水就越凉,她的指尖已经被冻的有些发疼,宁汐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便想着要赶快起身离开这里。

宁汐收回手臂撑在池边想要爬起身来,沾了水的手掌在满是蜡痕的池边不容易施力,宁汐一直垂着头有些晕,她一个脱力手掌从池边上滑了下来,整个人随即头上脚下地跌进池子里,因为身体的重量宁汐一直跌到很深的地方都没有踩到池底,她心知不妙但还是硬撑着想要浮上去,池水冰冷刺骨,冻得她几近麻木。她常听人说,人临死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过往,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有了生机,但是此刻她除了冷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大概早就死了吧,从看到那个满地碎尸的时候起她就死了吧。她来到这家旅馆,成为占据着石头的积水之室的房客,过着终日满是回忆的生活,绝望如同缚身的套索,一点缝隙都不曾留下。她这一生唯一坚持下来的事情就是为了洛殇,那个其实无关乎感情而只是她的梦想,不坚持下去的东西就不是梦想,梦想是灵魂的财富,要固守这珍贵的谁也夺不走的财宝,只是她的财宝就算送了人也没人会稀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疯狂地笑着,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冰冷的水涌进了她的身体,好冷好冷啊……宁汐来不及呼吸,笑声悉数被池水吞噬,她在水中浮沉却一直不能到达水面,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面一点点向下坠去,最后的意识里她似乎听到“噗通”一声,随后有什么东西刺破了水面向着她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