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剑路风尘
9919900000044

第44章 知难行易

时已破晓,方晖慢慢停下脚步,这几近两个时辰的奔驰,如依在九华山上,无路如何是无法坚持的,此时吃了闷亏,胸中有气,疾驰之下,尚不觉得。天既已亮,方晖心中凛然,脚步也自逐步慢了下来,令牌被抢之事,也便慢慢平和了下来。

但自旧约盟近十年来,自己武功初有所成,想起那一列长长名单,丧生自己手下,或许不下十数,此时想来,哪有那许多国恨家仇,不过都是替所谓“朱姓血裔”卖命罢了。有念及此,心中默念的那乾坤挪移心法似是字字句句,便欲跳出来一般。

方晖心中寻思,这一路行来,当有二三十里路,锦衣卫搜寻范围再大,只要自己泯然众人,当无挂碍。想通了此节,缓缓行到一家客栈,问店家要了客房住下,叫小二送了酒菜,几杯酒下肚,石洞之中亲历,字字句句,石刻镂明的一般。

这般想想吃吃,天色渐暗,方晖心渐宁静,回思师门及江湖传言,当初明教张教主如何大展神威,光明顶上挑战六大派,一战成名,便是依仗了这乾坤大挪移心法,此时心法在手,自己能否为继,一颗心不禁热了起来。

方晖心但有所定,当即宁下心来,略一默诵这心法字句,但觉一句之中寥寥十余字,难懂者甚多。自己盘膝打坐,宁静内息,先依第一层之法,欲通手少阳三焦之脉,这手少阳,是称为三焦手少阳之脉,起于小指次指之端,上出两指之间、循手表腕,出臂外两骨之间,上贯肘,循臑外,上肩,而交出足少阳之后,入缺盆,布膻中,散络心包,下膈,循属三焦;其支者,从膻中上出缺盆,上项,系耳后直上,出耳上角,以屈下颊至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过客主人前,交颊,至目锐眦。方晖此时身兼阴阳内力,虽火候尚浅,但周身穴道脉络,虽非所通,皆有相扣之相,但依照这心法口诀最粗浅之式,知觉毫无道理。

回思江湖传言,这乾坤大挪移心法,几是武林中无敌之功,但寥寥数百字,实难相信。方晖自幼自师门也好,旧约盟也罢,提及明教张教主无忌之名,几已神明,此时酒上后脑,不禁怀疑起来,这等功法,几无可能,当下骂了一句,喃喃睡去。

方晖这一日,奔波劳碌,自石洞出来之后,乾坤大挪移的字字句句,更怕忘记半分,熟记于心,一旦睡去,体内真气,随心想所流,酣睡之中,在少阳三焦之脉,真气竟有缓缓流动迹象。

这乾坤挪移心法,原是使力之法,如人之负重百斤情急之中可显千钧之力,原本与本身内力无涉,便只是如何使运。期间分一二三层者,便是十斤如何使,百斤如何使,千斤如何使,以此类推。昔年张无忌身具九阳神功,习练这乾坤挪移之法,便是以万斤之力,用运此法便了。若是力不能及,如三岁顽童之使用万斤铁锤,招数越是复杂奥妙,越有伤及自身之虞。昔年杨逍已己之功,窥至乾坤大挪移心法三层之力,已是震铄古今的奇才,此时方晖,又何以堪?是以觉得个中心法,虽非艰深难懂,但几是奇谈了。

方晖疲累已极,这一觉,自旭日东升,直睡到夕阳西斜,及至将醒之际,半梦半醒之间,只觉体内真气缓缓流动,自小指经行两指及至表腕,正是言顺着三焦之路而行。表腕之中,真气滞涩,方晖忽觉手腕大痛,便即醒来,甩甩手腕,不明其理。

殊不知阴阳万理,人众武功,必是择一而修,明教张无忌无非当年是将阳和内功练至及至,方有练乾坤挪移破竹之成,此时的方晖,阴阳内力并修,而自幼习练之法,又另辟蹊径,不论其脉却鲜有其功,若论乾坤挪移心法的运使之力,却又较之当年的张无忌,高明的多了。

当时韦一笑弟子以极隐含内力封在方晖体内,方晖自幼熟习纯阳内力,所幸通脉不依原法,否则已立毙当场,此时因祸得福,阴阳相济之余,竟然丝丝入扣,将原本畸出内息,以乾坤挪移之法导入正途,方晖虽觉这乾坤大挪移不可思议,但一脉之通,却慢慢踏入正途了。只不过此时方晖体内,虽是阴阳相互为用,正合这乾坤大挪移的用力法理,但终是太过渺小,便如双手推车,方法虽是强过单手,单两只蝼蚁双侧来推,无论如何,比不过一只巨熊的单手了。

方晖一连五日之中,不出这小镇客栈之门半步,细细揣摩这心法的个中巧妙,此处甚是偏僻,五日之来,来往之人甚少,并无半个江湖人物。五日来,方晖用尽心思慢慢揣摩,大致明了了这心法前几三层的思路,不过是阴阳互用之内息运行之法。虽是感觉这心法极尽奇思妙想,出人意表,确为旷世神功,但也只是道理上,实际运使调息之中,却觉得这等内息走法,是绝无可能之事,无法相信这世上谁有如此高深内功能按此法行走内息,莫非故老相传的那位明教张教主,真的是神人不成?

道理虽是不通,白日练也是不通,但这五日入夜,内息不停游走,方晖清晨醒来都觉这功法似有进境,始终莫名其妙。

到得第八日之上,方晖只觉内息一直行到耳后,便再无动静了。再此后两日清晨,方晖但觉双耳后内息一热一冷,时而左热右冷,时而左冷右热,在少阳三焦之内急速游走交换,始终不能突破面颊之前的迎香、颊车诸穴而汇,阴阳转换之际,极是难受,不能合而为一。方晖此时思之周从彪所言“三重之后,脸色忽青忽红”,不知是否突破了这一玄关便可达到。但这年头转瞬即过,自己也即哑然失笑,自己于第一层心法之中各穴道,尚未琢磨明白,如何能到这种境界,异想天开,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未免也将这闻名天下的功夫,瞧得也忒小了。

这一日,清澈之际,方晖觉得自身内息虽是阻于双耳耳后,但周身少阳诸穴的内息游走,却是极为迅速顺畅了,几日前的那种不适之感,也已大大减轻了。

正当此时,听得小二敲门之声,却是按照方晖的吩咐,按时送早点来了。方晖接了碗面条,正吃之间,却见小二不走,诧异问道:“这几天麻烦小二哥了,想是我忘记打赏你了。”

那小二约莫十六七岁,极是精干,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此时见问,便说道:“大爷说哪里话来,伺候大爷,是小的福分,但今日掌柜来说,明儿有官爷来,本店虽小,这镇上却是首屈一指,因此上想请大爷搬、搬了出去。”

方晖这几日本为心法琢磨不灵,不知如何白日苦思不明的内息,在睡梦之中却有长进,此时心不所属,闻言怒气上涌,说道:“焉有是理!”顺手在桌上一拍,那厚重的花梨木桌子被他一击,喀喇一声,竟自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