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晖一咬牙,长剑出鞘,大开大合,剑光霍霍向厉双捷攻去。厉双捷身法如电,硬生生自剑光中挤了进来,出掌拍向方晖的华堂穴。方晖见他身法实在太快,长剑刺在外门不及回救,右手翻掌来迎,距离只有半尺,发不出力来,被厉双捷震退一步,胸中气血翻涌不已。厉双捷宁笑道:“你剑法如此,我在刑部锦衣卫中便已见过啦!”
方晖一愣,随即想到,那日自己与旧约盟众兄弟相聚,乘酒练剑之时,那“好剑法”的赞扬之声,却非策旺扎布所发,原来是他!当下钢牙一咬,不进反退,一步跨中带纵已有两丈,靠上宣宗的御马,反手将剑递了给他,说道:“陛下快退!”
厉双捷深知方晖貌似油滑,其实血气方刚,料想他必然拼死来攻,谁知他竟然退后,更没想到他竟舍却这柄利刃。一个没料到,那宣宗极具应变之才,知道方晖此时舍剑与他,必有原因,当下接过长剑顺手一挥,登时将两名近的锦衣卫劈得身首异处,此剑端的是天下无双。
方晖见厉双捷又作势扑来,知道他身法之快惊世骇俗,若是击向宣宗,自己万难解救,当下在御马后股一拍,喝道:“快走!”呼呼两掌,竭尽平生之力劈出,替宣宗开路。方晖这两掌,实是毕生功力所集,适才千军万马之中,将兀良哈人连人带马都打得飞,此时丈许内怦怦连声,挡在宣宗马前的五六名锦衣卫登时被打得筋骨碎裂,飞身出去又撞倒了一片。
宣宗那匹御马,实乃万里龙驹,浑身通黑无半点杂毛,唯四蹄白色,称为“踢雪乌骓”,实乃万中无一的宝马。此时见周围势危,稀溜溜一声长嘶,展开四蹄,飞也似地向南而去。
便在此时,厉双捷早已欺身近来,方晖只觉背后掌风极劲,想也不想,回身反掌拍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救命招数“神龙摆尾”。
方晖三度与厉双捷交手,前两次都是仗着这神龙摆尾保命,但此时前两掌尽出内力,防向背后的一掌虽也是尽力,但残存功力,已自不足平日两成。那厉双捷出手无半点容情,双掌相交,虽然将方晖一掌击得俯跌出去,但却觉得他内力之中,阴阳反复变化了七次,便如一盘石磨,将自己这一掌之力凭借来回变化之间,磨去了大半,竟是比前两次交手时功力强了数倍不止,心内不禁大惊。
方晖只觉浑身大震,烦恶之极便欲呕吐,但内息略一运转之际却无大碍,当下提气疾奔,随宣宗的踢雪乌骓马往南追了下去。
那宣宗极有武力,快马利剑如风,尤其是那柄长剑,剑锋到处,依甲平过,血如涌泉。十余名锦衣卫尚待拦阻,却被他顺手砍翻数人,马力一冲,竟然跑出了圈外。
厉双捷大惊,知道南去不过四十里便是御林军大营,若生放了宣宗,便是生剐的大祸,当时将身一纵,犹如一道闪电,也向南追了下去。宣宗一骑在前,方晖、厉双捷两人在后,都是如箭离弦,飞掣而去。
秦小文十余招战不下李勋,眼见安奇刚生死不知,麾下尽被屠戮。扭头一望,见明教众人已被叛徒围杀大半,殷明、韦海清两人率所剩十余人死战不退,替自己挡住南面来敌。当下银牙一咬,娇叱道:“向北冲!”展开古墓派身法,向北那万人大战的战团中冲去。
殷明与韦海清心想不错,此时形势,明军与兀良哈人大战的战阵之中,反倒远为比此处有利,都是舍死忘生地向北冲去。
厉双捷展开轻功,疾逾奔马,原想宣宗便是马匹再为神骏,自己当可追及。那知宣宗那马,却是时常上阵,此时越奔越快,方晖内息未调,却被厉双捷如电掣般地掠了过去。
厉双捷身法轻功,原是较方晖为高,但此时追杀宣宗为第一要义,竟是无暇顾及方晖。方晖亦是深知此理,如若宣宗一死,自己这弑君的罪名决洗不脱,便是万劫不复了。但苦于追不上厉双捷,便是想与他纠缠苦斗,也是有心无力。
眼见奔出十里,龙驹越奔越快,宣宗回头望去,已甩开厉双捷二里之遥。心中正暗叫侥幸,忽地迎面风声呼呼,竟有暗器来袭,发自前面山坡之后。宣宗无暇细想,挥剑格挡,那暗器远处而来,竟被他利剑一割,破开两半,但手上巨震,长剑落地。便在此时,那踢雪乌骓吃了惊吓,一顿之下,竟人立起来。
前面坡后,快捷无伦地闪出一条人影,宣宗尚不及反应,那人来势极快,已纵身跃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后,一柄利剑架在颈中,冷冷地道:“陛下,微臣刑部锦衣卫掌事朱雀见驾!”声音清冷至极,却正是欧阳露。
此时厉双捷已追及二十丈之外,见欧阳露制住了宣宗,心头大喜,将身一纵,便要欺近来。欧阳露手中长剑一紧,喝道:“且住了!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放了圣驾,阻你来追!”
厉双捷一凛,住了脚步,他知欧阳露性格肃杀之极,说得出做得到,当下缓缓道:“朱雀,你这般威勒圣驾,如果放脱了他,却还有命在么?”
欧阳露哼了一声,说道:“命在与不在,原也没甚么!厉双捷,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利用我么?我便助你弑君,你又留得我命在么?”
说话之间,方晖也已追及,见欧阳露制住了宣宗,又听了两人对答,想起欧阳霖之言,知道欧阳露此时已经深入魔道,实不可以常理揣度,当下道:“欧阳欧阳姑娘,你放了圣上南归,他必不会为难了你。”
欧阳露冷笑不止,缓缓地道:“方大教主,你也且住了脚步,若是向前一步,我便也一剑割了下来,大家大不了同归于尽。”方晖见此刻形势,自己与厉双捷两人都受制于她,也是奇事,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待怎地?”
欧阳露语气不改,说道:“小房子,我知道你素来机智多变,但今日之事,欧阳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是圣上也好,玉皇大帝也罢。你向前半步,我便是手起剑落,大不了千刀万剐。”方晖见她说得怨毒之极,枉自满腹智计,竟是束手无策。
欧阳露转向厉双捷道:“厉公公,你多年来暗中传授王亦宸、李勋、安奇刚武功,那青龙的拂穴手,玄武的八卦步,可都是你的功夫吧?想是见王、安二人忠君之极,便不加拉拢,但却让他俩对你深信不疑,为何不曾传我武功?”
厉双捷双眉一轩,说道:“锦衣卫亲部之中,唯有你是女子,我乃是留你以为后用,为我练功试验真气走向。”欧阳露问道:“便是习练你这所谓的宝典神功么?”
厉双捷面色沉了下来,说道:“不错!我便是没算到你竟然会此时背叛于我。此时此地,我们双双受制于你,此劫一过,总有一方须要毙命,此时我不再瞒你,你但有所问,我无有不答。”
欧阳露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所问?我虽入了魔道,但心里却清楚得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传我功法,乃是存了试练之心么?如今我连你那鬼宝典在前,又奇练九阴速成法于后,此时若不是我有九阴真气的底子压制,此时早就心魔骤张而死啦。你来说说看,是我现在的混合了九阴、宝典、速成法的魔功厉害,还是你理顺了的宝典厉害些?”
厉双捷见她竟有出手比试之意,当下急忙道:“厉害与否,我却不知。但武功一道,自有天道可循。我处心积虑地寻求九阴真气调补自修宝典不足,如今经你试练,我近日来苦苦思索,已完备此道。真气如何导运,都写在此书之中,依照此法习练,当去了魔道戾气,永生不受心魔反噬之苦,你毙了皇帝,将这本书拿去了罢!”说罢自怀中拿出一本书册,缓缓地放在了地下。
欧阳露头发散乱,尖声长笑,转向方晖道:“方晖!你自杭州净慈寺中弃我而去时,可曾想到有今日吗?”方晖见她笑声中大有癫狂之意,已经不可理喻,又想起欧阳霖嘱托之言,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说道:“多说无益,听你言下之意,此时功夫与厉双捷这阉贼也相差无几,我们三人一并了解了吧。”
欧阳霖笑声不止,说道:“方晖!我此时便要你杀了这阉贼,否则我便是手起剑落。”方晖见此时情势极为微妙,欧阳露以宣宗性命相胁,要自己杀了厉双捷,可如真杀了厉双捷,她看来死志早明,必然杀了宣宗,与自己一拼。但若不出手,宣宗命在顷刻,何况自己虽然功力大进,但这厉双捷说是什么宝典大成,也未必是这厉双捷对手。
那边厉双捷一般的心思,如果自己击毙了方晖,欧阳露必然放走宣宗,与自己性命相扑。方才与方晖交手之下,知道他武功怪异,远比自己所料为高,也是极为难斗。
方、厉二人一转念之际,都是一般心思:打!却不能杀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