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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怨难平(1)

路彦卓此刻似乎长出了口气,一直锁着的眉头也略有舒展,喃喃道:“十几年来日夜悬心的事,做来简单”,言语间茫然若有所失。随即回过神来,转头对那黑衣人问:“看阁下方才那格挡智能那一掌的身法手形,似是江南飞鹰的手法,不知道跟罗世铎罗师兄如何称呼。”

那黑衣人听此一问,神色一凛,答道:“那是在下的三师兄。在下是便是飞鹰门的吴峰,在师尊门下排行第六。路老弟似乎出道未久,不知何以识得鄙师兄?”路彦卓微微颔首,说三年之前在杭州与罗世铎曾偶然相遇,曾煮酒论剑,甚是投机,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吴峰略显尴尬,向前低声言道:“此间并非谈话之所,路老弟请借一步说话,三师兄出了大事。”路彦卓一愣,转身望了望寺内,众香客见闹出了人命,都已逃散,唯剩了几个胆大的乡民在远远观望,智空和尚口念佛号,目光空洞,寺中僧众忙着裹伤,乱作一团。路彦卓叹了口气,说小雪走吧,我们问问罗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人出得韦陀寺,寻路边一个僻静茶肆坐下详谈。路彦卓问道,罗师兄内外兼修,尤其一手飞鹰链子枪在年青一代中名气已颇具名气,人既沉稳老练,又行侠仗义,能出了什么事情?

吴峰道:“三师兄是我师伯的弟子,虽是行三,但近年来声名鹊起,武功又高,师伯已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他。大师兄与世无争,二师兄醉心武功,不问世事,加之师伯年事渐高,因此上三师兄在门内早成为诸师弟心中的继任掌门了。”

“事由去年冬天说起。当日大雪初霁,门中却来了一男一女,兄妹相称,看那形貌是官宦人家子弟。称是途中遇盗,父亲被杀,赖家丁死战得脱,两人尽皆受伤,求在弊门将养些时日。师伯好心,收留兄妹俩住了下来,又帮其治伤。两人斯文有礼,住了月余,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说道这里,那任雪插嘴道:“那跟你的三师兄有什么关系?”

吴峰并不搭腔,继续向路彦卓说道:“腊月十二那天,兄妹俩忽然来找掌门师伯,密谈了半晌,师伯面色沉重,叫来三师兄和八师弟,让他们护送兄妹俩往池州来。谁知四人走后不到半天,三十里外传出本门的示警焰火,看情形是三师兄或八师弟所放。当时我师尊带领我们十余弟子赶到事发处,见情状惨烈,那男子已自毙命,女的在抚尸而泣,八师弟奄奄一息,三师兄不知所终。大家将其救回本门,不足一个时辰,三师兄归返,竟自入内堂与掌门师伯争吵起来。”

听到这里,路彦卓颇感意外,轻咦了一声,却并不插嘴。

吴峰笑道:“路老弟想是觉得我说谎了么?”路彦卓道:“六师兄能将门内之事坦然相告外人,又何必相欺,只是我觉得三师兄品行,凡事曲直,自会与师尊相洽,如说争吵,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吴峰正色道:“此事乃我门中大事,当时有十数师兄弟在场听到内堂两人争吵之声,如有欺瞒编造之处,我吴峰猪狗不如,路老弟请勿见疑。”路、任两人对望一眼,均觉虽然与罗世铎虽然投机,终是不够熟稔,今日与吴峰相遇,也不过是偶一问询,这吴峰所说事情,均是他门户内部大事,不知他将这些事情对自己深谈,是何用意,莫非跟自己这趟池州之行有关?

吴峰对两人表情只做不知,神色渐渐惨然,继续言道:“争吵之后,三师兄下山说是追寻什么物事去了,掌门师伯让我和九师弟追他回来,我俩追了一夜,没见到三师兄踪迹。谁想清晨回到总堂,门中出了大事,掌门师伯前后肋骨尽断,死在内堂,那女子也已失踪。弊门追查月余,并无丝毫头绪。三师兄至今不见。”

任雪惊叫一声,站了起来。说道:“你那三师兄能与我师兄一见如故,想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你们不会怀疑师伯之死跟他有关吧?”

吴峰并不答话,转头望向路彦卓。路彦卓微微点头道:“尊师伯惨遭横祸,虽我信得过罗师兄人品必不会大逆不道,然则事前争吵,事后失踪,尊师伯的血案想必有些隐匿之情,必找到罗师兄或那女子,才能揭开个中的蹊跷之处。吴兄此番池州之来,想必与此事相关,不知路某有何可以效劳之处。”

吴峰见路彦卓前称“三师兄”、“六师兄”以示亲密,这番话一改口,既是客气,亦是撇清,做事极为老道,心中暗赞,这二十几岁的青年,心思缜密,处事得当,虽出道时间很短,却直似个湖了。

“实不相瞒,路老弟此次池州寻仇,弊门已得到消息。在下已在韦陀寺中等了四天,三师兄在时曾提到过与老弟相交过往,而掌门师伯出事之前,此案亦是与池州有关。”

任雪呵呵笑道:“池州这么大,难道你们要调查全池州的人么?”

吴峰脸色阴沉不改,森然道:“八师弟侥幸得脱不死,言道师伯令他与三师兄正是要将那兄妹送到池州韦陀寺智能和尚手中。”

路彦卓微微点头:“原来吴兄早调查过智能和尚了,想是未问出想知道的事情,今天见我入寺寻仇,便疑到与我相关。想必是那兄妹负有重大秘密,尊师伯知闻之后被人杀了灭口。如今知晓此事者,无非失踪了的罗兄和那女子,然则如智能是局内知情者,智空想必也是知道的”

吴峰闻言站起,说道:“路老弟高见,智能不说,智空未必不说。既然老弟并不知晓此事,我们暂时别过。”当下拱手作别,循着来路疾奔而去。

任雪拉着路彦卓衣角,说道:“师兄我们也去。”

路彦卓微一沉吟,坐下来喝了盏茶,深觉此事牵连甚多,今日虽向吴峰解说与己无干,但罗世铎、池州、韦陀寺、智能又死在自己手里,件件牵扯到自己,如不水落石出,恐怕将来难免罗嗦。便携了任雪,重返韦陀寺而去。

及进得寺来,两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殿上横七竖八,尽是僧众尸首,自智空以下,死了不啻有十数人,其余人众,都不知哪里去了,吴峰也自不在。查看伤口,或在咽喉,或在胸前要穴,伤口既细且深,都是一招毙命,凶手所执的显是一口罕见的利刃。路彦卓提气跃上殿顶,见四周松涛阵阵,不见半个人影,剩余僧众、几个看热闹的香客、适才返回的吴峰,都不知哪里去了。

忽听得殿前任雪娇叱连连,已与人动上了手。路彦卓飞身下殿,见来人身材甚瘦,个子不高,青衣空手,黑布蒙面,身手甚是敏捷,任雪右剑左掌,急攻急退。十余招一过,任雪虽未见败象,但来人躲闪为主,未还几招,显是行有余力。

路彦卓一声暴喝,更不虚招,立掌直劈对方天柱大穴。任雪见师兄出手,收剑退在一旁。那人见路彦卓此掌大开大阖,内力深厚,冷哼一声,左掌上翻,硬接了这一掌。砰地一声大响,震得大殿里尘灰簌簌而下,两人各退两步。路彦卓更不变招,右掌依然疾劈,来人亦不退让,硬打硬接,两人刹那间对了五掌。路彦卓右臂隐隐发麻,知道来人内力外功都不在自己之下,不到百十招恐分不了胜负,合任雪之力,胜负之数仍是难说。但这寺中无人,自己今日寻仇,眼下寺中殒命这许多僧人,如不查出真相,这笔血债便记在自己头上了。想到此处,路彦卓抽身出剑,虚指来人,说道:“阁下何人,这阖寺僧众,是否都是阁下所杀。”

来人并不答话,冷哼一声,声音娇柔,竟似是个女子。

路彦卓朗声说道:“在下路彦卓,与这韦陀门有些嫌隙,今日阁下血洗韦陀寺,滥杀低辈无辜僧众,所为何来?”

对面女子咯咯一笑,说道:“人都说西北路彦卓初出江湖,武功甚高,也有担当,是个少年英侠,今日一见,武功不过尔耳,复又小人戚戚,怕被冤枉,嘿嘿,真个闻名不如见面。这僧众皆为利刃所杀,你看我像身携利刃之人么?何况旁人都已散尽,凶手不走,难道在这里等着人来么?”

路彦卓双眉一挑,沉声道:“凶手抛却凶器,事在所常。何况我见智空尸身多处为分筋错骨手所伤,想是凶手问他什么事情,而凶手不走,或是尚未拿到所要物事,也为可知。”

那女子赞了一声,“路公子心思缜密,却是令人钦佩,任老头子有此贤徒,想必得意得紧了。不过今日有要事在身,恕不与你对辩了。”说罢抽身欲走。

便在此时,外墙头上一人断喝,“在这里了。”四下里越墙而入的竟有八九人之多,皆是黑衣,腰缠链子枪,一般打扮,吴峰也在其中,一望而知都是飞鹰门的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