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算大师真乃神人,早在六百年前就已经预知到六百年后将要发生的事情,着实令人叹服。
萧十三背负“五灵神童”的使命和能力,却也没能参透天算大师的这一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年天算大师可是能够与神灵沟通、交流之人,既然有此能力,又怎么可能不知神域神灵之奥秘?
当年神灵爽约,让天算大师非常失落,原本以为他会设下一局,让世人可以打开神域之门,找神灵算账。却万万没有料到,天算大师果然是大彻大悟之人,不但没有找神灵算账,反倒是以此事为局,来将世间坏人除掉,真是不世之人。
既然已经知晓此事,萧十三也就彻底释怀,他本就没想要打通神域之门,更不想去见什么神灵或者去当什么神灵。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一己之力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终于,他这个相士完成这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萧十三深知自己的真正本领,若按常理分析,他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可是,每次都能够幸免于难,这只因为他身上具有神性光辉。
此时,既然诸事已了,那所谓的神性光辉也该归还主人。事实上,萧十三以当前能耐,在整个天机大陆,除了神灵能够压制住他外,恐怕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其抗衡,甚至连与其抗衡的资格恐怕都没有。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转眼一过,而世事沧桑。
在星空中那个身影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天算大师早已不再,如今又重新不再,只是他留下的悬念却得以解释。
古倩儿、莫尘烟、奴苏尘以及名崖、索布都像是被神秘的力量钉在地上一样,他们不知道用何种心境来接受此事,或者说,一切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萧十三本就心如止水,此刻,内心中更是如浩淼深渊一般,似有高山,又似有流水,遥遥而又玄玄,这种感觉,让他突然有了归隐的想法。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人,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抔土而已,白了骨,而埋了魂。
诸事已了,万事皆空。
看着自己肩上那随风而飘的灰白之法,萧十三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时间与空间都在他掌控之下,想变得永远年轻那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却突然十分喜欢这种感觉。灰如猫眸,发如白雪,这就是他想要的。
身体已经无碍,也该去做个最后的了结了。
萧十三对天机大陆是有留恋的,因为这里有很多让他感动和感激的人,但是,他还有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酿成一切后果的原罪,那就是回到原来的世界。
此刻,在萧十三心中,杀戮感突然荡然无存,他甚至有些厌恶那些想法,他只觉得,人之初性本善,这才是世人想要的。萧十三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他要看看八爷为什么要杀他师父,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慢慢起身,回头看了看那些熟悉的面容,萧十三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们走吧,这里是安静之地,不容打扰。”
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但是却在整个神鬼殿堂远远飘荡而去,就像是洪钟之音一般,竟可以钻入星空之中。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萧十三,就像是看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军一般,又像是在仰视一尊任何人不敢亵渎的神灵。在这一刻,他们内心中所有的杂念全部被消除,唯有“追随”二字激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萧十三缓缓地走下神鬼殿堂的台阶,一直向远处的囚龙大门走去,后面跟着那些忠实追随的志愿者。
罗刹幽谷并不像夜魔峡谷那样看不见太阳,此刻,依依偏斜的阳光正浅浅的透过峡谷上方的缝隙透下来,轻轻的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虽然已是冬季,虽然寒风刺骨,虽然白雪皑皑,但那一丝的温暖还是笼罩着众人。
“咔……咔……”
有些刺耳的声音传了出来,镶嵌龙头的囚龙大门就像是得到什么指示似的,按照主人的命令缓缓地闭了起来。就在囚龙大门将要合在一起的时候,所有嵌入玄空幽镜的异灵纹章突然飞了出来,围在萧十三的身体四周,不舍离去。
“既然你们不想离开,那就跟着我吧。”萧十三嘴角的弧度仍旧那样的迷人。
听到这句话之后,所有的异灵纹章兴奋地碰撞在了一起,爆出瑰丽的火花,撞出清脆的乐音。九九八十一声脆音之后,所有的异灵纹章全部融为微末,全部扑向了萧十三,沿着每个毛孔渗入,成为了萧十三身体的一部分。
清辉洒照,步履缓缓,一行人在神灵般的人物带领下走出了苍龙山。
所有的霸主全部躺在了苍龙山内的神鬼殿堂内,而一个王朝也彻底覆灭,新的生命开始诞生,新的秩序重新被制定。
在这一刻,荒土帝国外围的荒漠已经没了漫天黄沙,早已经归于平静,只是在沙粒铸成的沙丘之上多了无数的鲜红和凌乱的印迹。
从现在开始,五大帝国的在任统帅开始朝着天机大陆最幽深的峡谷前进,他们要朝拜那位重新改过秩序的人,他们要感谢那位可以让万千民众继续幸福生活的人。
人生在世,能够健康的活着,那就是一辈子所需要的幸福。而在此一刻,天机大陆的子民们得到了这种幸福。
半年过去了,被毁掉的紫灵廷重新被修复,就如当初那样,一样的雄伟。只是,如今的主人已经换成了萧十三。
对于教皇一职,萧十三并不感兴趣,只是他在无意中把自己推到了巅峰状态。世间如果还有人可以做教皇,那只能是他。若是他不做这教皇,恐怕跪倒在外面的五大帝国的统帅以及民众代表就会长跪不起。
了解诸事,在新的秩序之下,天机大陆又恢复了生机,恢复了无限生机,这是六百年之后才开创的一个新纪元。
蛮荒大陆大酋长亲自造访紫灵廷,并亲自立誓,永远不与天机大陆为敌,并正式建立不可改变的外交政策。天机大陆与蛮荒大陆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在这一刻全部终结,取而代之的是和平与友谊。
莫尘烟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爹,而也成为了蛮荒大陆的下一任大酋长。
轩辕晴明救出了自己的父亲,将他安全送到了夜魔峡谷,继续担任隐灵廷的教皇。隐灵廷大动土木,将夜魔峡谷重新整改,正式对外开放,天机大陆所有修灵者都可以到此处修行。
而轩辕晴明却继续实现他年少的梦想,那就是安心修行。他跟着奴苏尘回到了缥缈山,帮着后备宗主管理神印宗。
白雷帝国的统帅由原隐灵廷罗刹堂堂主方知命担任。而罗刹堂堂主已经成了端木吾正。
赤火帝国的统帅继续由上官逸邈担任。
荒土帝国的统帅则由原府卫卫领回飞雁担任。
澜水帝国的统帅继续由管小离担任。
清风帝国的统帅继续由飘岚担任。
莫尘烟回了蛮荒大陆的大都,而煞冥帝国的统帅则正式由司空晓雅担任。
卓木刀继续领导他的影杀组织,不再进行暗杀活动,而是全力保护紫灵廷的安全。
名崖、索布早就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已经归隐药庐,开始研究医术。
政权重新划分,秩序重新制定,已是国泰民安之象。这样又持续了半年,突然天降异象,彼时,天雷滚滚,狂风大作,然后一件惊人的事情就发生了——萧十三与古倩儿全部神秘消失。
这是一个明亮的午后,正值夏季,天气闷热,但是在郊外的一处别墅却清凉无比。
这里是天狮阁的总部。
此时,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正软软的仰在沙发里,似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
或许等的时间太久了,老人的眼皮开始不听使唤的开始想要碰触在一起,可是,外面传来的惨叫声突然打破了宁静的午后。
老人的身体刚从沙发上坐直,对面的檀木大门被推了开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那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惜,我什么也没见到,就知道你已经会找到这里的。”老人沧桑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
“你还是自己动手吧。”进来的年轻人表情平淡的看着老人。
老人脸上的无奈之色越来越浓,摇了摇头,突然一笑:“你师父能看透天机都死在了我手里,你只是他的一个徒弟,就敢如此嚣张?”
“我是我。我师父是我师父。”年轻人淡淡的说着,一步一步的向老人靠近。
老人无奈的表情突然消失殆尽,脸上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只要进了天狮阁,你只有死路一条。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还给你,你还是自己动手吧,我给你留个全尸。”
年轻人带有弧度的嘴角优美的露了出来,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向老人走去。而就在他的脚刚碰到地上的地毯时,四周突然冒出了十几道火蛇,全是喷涌而出的子弹,带着秒杀一切的气势扑向年轻人。
在如此高密度的攻击之下,年轻人必死无疑。可惜,就在枪口的那一丝火焰冒出时,所有的一切就那样的停住了,就像是时间停止了流动一样。
枪口的火焰在四周亮着,十多发子弹已经出了枪膛,可是,就那样静静的停在了枪口位置的不远处,竟然全部静止的悬在了那里。
老人的表情仍旧是一副志在必得,可惜,他的这副志在必得就会永远停留在这里,因为,时间真的停止了。
年轻人轻轻的闭了闭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迈步向前,等身体越过老人时,老人的身形突然到了年轻人刚才所站的位置,正被所有的子弹围着。这个动作就如移形换影一样。
年轻人没有管刚才发生的事情,或许他就料到会如此一样,只是迈步前行,到了窗口却也没有停住脚步。
缓缓地,年轻人的身体就像是透明一样,竟然穿过了玻璃,身形浮空的迈着轻松的步子前行。
离开天狮阁之后,那座别墅突然神秘消失,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丘。在山丘里面,藏着一个谁也无法打破的空间,也藏着一个永远停止的时间。
泛光的柏油马路对面是一片绿的可人的杨柳,那里有位身穿红衣的女子,长了一副难得的旺夫之相,只是腰间很突兀的别着一把菜刀,似是随时可以跟人干架一样。
年轻人冲马路对面的红衣女子深情一笑,然后身体就神秘的到了红衣女子的跟前。
在杨柳的树荫之下,年轻人终于抱住了红衣女子,轻轻的在红衣女子的额头上吻了下去,留下他永久的爱意。
再次回头看了看那座山丘,年轻人闭上眼口中默念,似是在祭奠那个养了他二十多年的那个人。
默念完之后,年轻人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上车,载着红衣女子离去。
那辆凯迪拉克凯雷德在极速行驶,有些超负荷的继续行驶,在拐弯的时候车速居然也没有减下来,然后就毫无悬念的翻滚了出去,被弹出几百米远之后,凯雷德终于爆炸了。可是,就在那声爆炸响起的时候,车内的年轻人跟红衣女子脸上却带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天雷滚滚,狂风大作,似有异象发生。
可是,仅是一刻而已,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晴空万里,白云游荡。青山郁郁葱葱,流水哗哗啦啦。
就在缥缈山最深处的巅峰之上,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小女孩正在戏耍。
小男孩很安静,左手拿着一块木头,右手拿着小刻刀,似是在雕刻什么。小女孩则是十分活泼,四下的蹦跳,不停的咯咯发笑,而她稚嫩的小手里居然还握着一把菜刀。
远处石屋的门口是两个小孩的父母,二人正依偎在一起细细欣赏眼前的美景,似是要将这一切全部留住一般。
相对于浮华,安宁才是最珍贵,若是能得一时安宁,一生已足矣。(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