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今生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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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如梦如花

作者:冯辉/[血碧玉]

重要声明:(1)作者本人曾在各大网站注册作者笔名穆容寒,寒影,XUBIYU,XUBIYUFH,夜不凡,现以血碧玉为准!(2)出于对部分人物和当事人隐私的尊重和保护,文中用(化名)标注的,一律是人物或当事人的化名,并不是当事人真实的姓名和名字,请各位读者不要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994至1996年,我还在上中学,那年,我梦的预言来到了,死神也一步步来临了,94年冬天太爷爷病倒了,因为胆结石病倒了。我从未理解过什么是死亡,慢慢长大了,开始知道了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但那个时候总会在很幼稚地想,死了以后,我们会去哪里,是不是像耶稣说的,真的可以到天堂,是不是天堂里面真的有着很多的小朋友一起玩耍,是不是真的会有很多长着翅膀,光着屁股的小天使和一个白花胡子的老爷爷。甚至还会联想到电视剧里的情节,人,可以投胎转世。

那时太爷爷他已83岁高龄了,医生说老人岁数大了不能动手术,否则有可能危及生命。就这样一直住院了小半年,身体越来越虚,终于到最后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一有空就守在太爷爷身边,我知道我帮不上他,可我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尽量多陪陪他,让他不觉得孤单。每次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哭了,我多么希望病倒的是我,我多么希望我能够代替他承受这一切苦难。

记得小时候每次想吃什么东西,太爷爷就会像变魔术似的拿出我想要吃的苹果啊桔子等一些水果。后来才知道他每天用他那一点微薄的农村低保和奶奶给的零花钱给我买水果吃。

有时没有好吃的东西,我还无缘无故的和他生气,还赌气不吃饭。可当我知道真相后,我没在向太爷爷索要什么,因为我知道他也不容易。他没有收入,虽然有农保,但微薄的很。太爷爷平时喜欢一个人上茶馆喝茶,那是他没生病前每天必定要做的事情,不论刮风下雨。而他的钱多半是平时靠奶奶给的一些零花钱艰难度日。

1995年7月30日22:05分太爷爷终于离开了人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个时间。死亡前的好长时间二个多月都已不能开口说话了。舌头上也已经长满了一层白乎乎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太爷爷原本瘦弱的身子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我的心真的在滴血,要是能有安乐死那多好?可惜没有,只能在漫长而又痛苦的等待中接受死亡的到来。这一次我在众人面前哭了,哭了,嚎啕大哭。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以后的几个月我沉浸在悲痛之中,恍恍惚惚的过着日子,也不知是如何走过来的?

我睹物思人,却发现太爷爷几乎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我只有脑子里的这些回忆。你几乎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副老花眼镜,一张破旧的书桌,一台用了十几年的红灯牌收音机以及一张我们的合影照片。那是你临走时最后的遗物,现在它们还都在,我舍不得丢弃。那张书桌从小到大陪伴着我,那台收音机是你的最爱,坏了总是叫我修了再修,舍不得换新的。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太爷爷死亡前的刹那间,那时我整个人惊呆了。站着仿佛失去知觉了,麻木了。爷爷和奶奶叫了不知多少遍,我才回过神来,爷爷叫我骑着自行车去通知几个姑姑。出门的时候,我的眼泪还是没能止住,依旧夺眶而出,泪水和汗水浸湿了我的衬衣。

路上,我飞快得骑着自行车,我恨不得能有一双翅膀,像天使一样飞到天堂,或者想像孙悟空一样,跪着恳求上帝或阎王爷让他醒过来吧!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只是一种奢望。泪水湿透了我的眼眶,视线模糊,我轻泣着一边擦着泪水,一边骑着车。车子驶在道路上,一盏盏路灯迅速划过我的眼角,黑暗中仿佛囤积着无可限量的邪恶,驱使我去诅咒这个不通情理的残酷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对我那么不公平?我好想快点长大,好想赚好多好多钱,好想好好孝敬太爷爷,好想自已有钱有能力医治太爷爷的病。我咬紧嘴唇狠狠地警告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一切不是真的,绝对不能承认这个事实!

然而,事实却是任何人无力改变的,事实始终是事实。车子好像钻进了一条漆黑的隧道,一帧帧熟悉的情景从两旁与我擦肩而过,各种语声混成一片响在耳边。我仿佛又回到太爷爷病重以后彻底无法走路的那段日子,太爷爷的身体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脑子却十分清醒,他强忍着病魔带给他的痛苦仍然时不时说出让人捧腹的妙语。我不清楚究竟如何让我如此残忍地面对一个保护过自己、照顾过自己的人慢慢被死神带走。

突然,隧道尽头出现一道充满希望的亮光,我加快脚步朝它跑去,亮光越来越刺眼,最后终于将黑暗完全吞噬了。我停止了奔跑,渐渐放缓脚步,气喘吁吁地来到一间亮着白色灯光的屋子,身旁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亲戚,我低头看着安详入睡的太爷爷,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因为害怕自己污秽的眼泪会把世界上最干净的面庞弄脏。

生命如同花朵一般脆弱,我们每天努力得生存着,然而我们却不知道死亡何时降临?

死亡除了坚强并未教会我什么真理,宇宙是什么?生命是什么?爱是什么?人生又是什么?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纵然历尽风雨伤痕累累,我们始终无法参透很多东西。

车子拐过一个个熟悉的路口时,我告诉自己,哭吧,哭吧,然后代替死去的人尽情活下去!

太爷爷那布满密密麻麻针眼的骨瘦如柴的胳膊又涌上我的脑际,常躺在床上分不清白天黑夜,房间里没有钟,但他却不知什么原因能够清楚知道时间,误差总是不会超过一小时。太爷爷一直靠白蛋白维持着生命,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茫然、空洞,身上散发着一股药味儿、酒精味儿,甚至血味儿。直到最后的生命之光消耗殆尽,直到所有花瓣全部凋零,太爷爷都不曾抱怨过,不曾放弃过。

记忆中清明节曾有过的快乐早已荡然无存。没有太爷爷的清明节连天都灰蒙蒙的。无休无止的绵绵细雨让我悲从心起。寒风啊,请你告诉断肠人,那样爱曾孙子的太爷爷怎么就在也不回来了。

透过蒙蒙的雨丝,那颗万年青那么嫩绿,那是你永远的沉睡之地,五颜六色的野花寂寞地开放着。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亲切极了。景物依旧,可你却早已不在了。画面再次重现,蓝蓝的天空下,一个小男孩在你的陪伴下,欢快地跑着。那个紧随其后的慈祥老人不正是你嘛,亲爱的太爷爷,你的脸色为何那么苍白,为什么不停下休息,我明白你是舍不得。

小男孩跟着爷爷乖乖地在田地里劳作,是你让我知道了清明节,仅此而已。粗心的小男孩,永远没能看出太爷爷眼中的忧伤,太爷爷在用最后的力量延长着小男孩的快乐。

太爷爷走了,在思念和等待中,我一天天长大了。我也终于明白,燕子能再飞回来,杨柳有再青之时,可太爷爷你却再也回不来了,陪我度过的是常常的思念和一年一度的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