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九鼎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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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暖玉夫人看他低头不语,猜出了他的心事,笑道:“别让来日之愁扰了今日之兴,你看,聆京沟渠交错,灯光与水光相映别具风情,此河名唤照月,恰从王城边绕过,一会到了前面更是热闹的紧呢。”

贺然暂释愁怀,举目四望,这聆京的夜景确实不错,大有江南水乡的味道,岸边人家的门前大多挂有灯笼,远远望去如两条蜿蜒的长龙,在水中的倒影随波忽凝忽散,光影交织粼粼闪闪,富户家的楼阁上不时传来歌舞之声,丝竹弦乐悠悠扬扬,为迷幻的夜景更添了几分姿彩。

船至王城附近,果如暖玉夫人说的十分热闹,河面上彩船、画舫往来不断,船上的歌姬舞女欢声频传,沿岸店铺灯火通明,各色艺人聚揽的人群接连成片,喝彩声与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楼台殿阁鳞次栉比,上面彩灯高挂,好一派繁华景象。犹似那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都。

“先前有人带你来过这里吗?”暖玉夫人望着凭栏四望的贺然略带疑惑的问。

“没有啊,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看到这番景象你为何没有丝毫惊喜之色?我第一次来可是着实难抑心头喜悦呢。”

贺然哈哈笑了笑,伏在她耳边道:“我们那里也有这种水乡,若论热闹可比这里强的不是一倍两倍了。”

暖玉夫人轻轻“哦”了一声,又勾起了先前的心思,道:“你嗓子好多了吧,你若觉得夜景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咱们早些回去吧。”

贺然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还没看够呢,咱们再去岸上走走吧。”

二人离船登岸,十余个侍卫前后簇拥,其余身着常服的侍卫则散在四周潜入人群,显然训练十分有素。

贺然买了两样用竹叶包裹的风味粘食边走边吃,暖玉夫人看着他的吃相不住摇头,责道:“好歹也是个尚议郎,这成什么样子?做官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贺然嘴里含着东西,含含糊糊的说:“这里又没人认识我,我看你是嫌我给你丢脸吧。”

暖玉夫人笑道:“你还真说对了,与苏夕瑶上街你也这样吗?”

贺然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从未和她们一起在街上闲逛过,真的。”

暖玉夫人抿嘴一笑,也不再责怪他的吃相了。

行至一处酒楼下,暖玉夫人忽然神色有些不自然,拉着贺然道:“快些走。”

贺然正自不解时,只见刚从酒楼出来的一个中年文士直直的朝他们走来,到了暖玉夫人面前一脸惊喜的施礼道:“果然是夫人,天怜苦心,齐衡总算又得见仙颜了。”

暖玉夫人见避不开了,淡淡道:“齐先生一向可好?”

齐衡显得很激动,直起身两眼望着暖玉夫人道:“如何能好?三年前定阳一别,齐衡无日不在思念夫人,得知夫人仙临聆京后喜难自禁,为求再续前缘数月间每日登门求见,可夫人为何如此薄情啊?竟吝于一面之赐,夫人真不念定阳时……”

暖玉夫人听他欲说起往事,急忙打断道:“好了,我与贺大人还有要事,过往之事不要再提了,齐先生好自为之吧。”说完拉起贺然就要走。

齐衡不甘心的拦住去路,哀求道:“夫人真的这般狠心吗?齐衡从留国不远千里赶来相会……”

暖玉夫人绷起脸再次打断他道:“你我再无瓜葛,快些让开。”

齐衡脸上露出绝望之色,他看了看暖玉夫人,又转向贺然,见他嘴角还挂着一抹粘食,不禁愤然道:“夫人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粗鄙之人而弃齐衡吗?”

暖玉夫人立眉叱道:“住口!来人,把他给我拖到一边去!”

两个侍卫上前不容分说把齐衡架到了一边,齐衡口中犹喊道:“齐衡胜此人十倍,夫人厚此薄彼齐衡心中不甘……”

暖玉夫人咬着樱唇拉起贺然折身就往画船停靠方向走,贺然用力拉住他,温柔一笑,道:“你不说过吗,来日之愁不扰今日之兴。那过往之事当也不扰今日之兴,一个齐衡算得什么?陪我把这段夜市逛完,看看还有没有好吃的。”

暖玉夫人看着他那从容的神态默默的低下了头,贺然温柔的揽住她的腰肢手指偷偷在她身上搔着痒,暖玉夫人禁受不住咬着银牙强忍着笑,道:“你真有兴致再逛?”

贺然坏笑着点点头,道:“我想看看还能不能再碰到一个姐姐的追随者。”

暖玉夫人听他拿这种事开玩笑,似乎真的并不太在意齐衡之事,她红了脸,用力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低低的啐了一口。

贺然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非完全不在意,只是知道你心中只有我一人,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他说的真挚,暖玉夫人心中释然了,神态虽还有些不自然,但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回到府中后,贺然又开始了痛苦的解说,第二天情况稍好些,他讲累时,暖玉夫人就讲些西屏的风土人情、朝野势力给他听,等他歇过来再逼他接着讲。

终于盼到天色渐暗,贺然现在已经巴不得去参加客卿之宴了。

西平王为彰显对外来客卿的重视,把宴会设在金殿之内,有些名气的客卿大多受到了邀请,总数不下三百人。

贺然与暖玉夫人到达时宾客已到了大半,一些狂放不羁的豪侠、才子已经把平日肃穆庄严的金殿闹的人声鼎沸。

暖玉夫人身份尊崇,贺然也是名扬天下,所以二人进入大殿时引来一阵骚动,不少人纷纷上前见礼,贺然嘻嘻哈哈的向众人答礼,不经意间看到昨日遇到的那个齐衡也在席间,此刻正用爱恨交织的目光盯着暖玉夫人。

礼官上来引他二人入席,暖玉夫人坐于右席首位,贺然则被领到了左席首位。暖玉夫人告诉过他,这卿客之宴西屏官员是不得参与的,这样,在客卿中除了暖玉夫人就属他这尚议郎地位尊崇了,是以位列右席之首。

宾客陆续到齐后,殿角想起钟鼎之声,席间喧哗立止,众人急忙站起躬身迎候西平王。

西平王入席后自是少不得对客卿们进行一番褒奖,言辞极尽笼络之能事。

贺然对这些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住偷眼打量这些来自各国的贤士,见刚才那些不羁之士此刻皆正坐聆听脸现敬畏之色,他心下不禁好笑,真正的名士看来还是不屑朝堂的,这里的人不过是为名利而来。

可当他的目光扫向末席时,一个魁梧高大的汉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此人三十许年纪,面堂黝黑,阔嘴粗眉,一双黑白分明的豹眼黯淡无神,本应雄赳赳的汉子,却是一副寂寥萎靡之态,显然他也没在听西平王的讲话。

那汉子似乎注意到了贺然投过来的目光,目光相对时,他眼中闪出一线光芒,贺然轻轻的移开了视线。

西平王的话讲完后举樽赐酒,众人持樽起身拜谢,等西平王饮罢后众人才一饮而荆

放下酒樽,西平王笑道:“众卿家今日有福了,昨日云制舞竟向寡人自请于宴前献技,哈哈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我西屏百官可要羡煞诸位了。”

殿上立刻想起一片欢跃之声,贺然与暖玉夫人对视了一眼,云裳是西屏官员,按例是不得参加这个宴会的,不想她竟憋出了这么个主意,贺然看了看暖玉夫人下首的那个空席,不禁暗自叫苦。

随着殿角侍卫的一声宣报,云裳娉婷而出,拜见过西平王后,盈盈坐于瑶琴边,随手拨出了一串流水般的清音,然后正身敛气,调息凝神。

看着眼前的云裳,贺然不禁暗暗吃惊,先前他只当云裳是个善歌舞的花瓶美人,可面对瑶琴的云裳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周身自然溢出的空灵之气让她显得异常圣洁,那种大家风范令人肃然起敬。

这时殿上虽无喧哗声,但已不似西平王讲话时那么安静了,以不羁自诩的才子豪士有些又露出了倨傲之态,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显露其与众不同。

第一声琴音来的毫无征兆,贺然都未看到云裳是何时开始弹奏的,那悠悠的琴音似乎让听觉以外的所有感觉都变得迟钝了,后续的琴音接连而至,贺然很快就不能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感受了,心神随着琴音飘荡起伏着,似痴似醉又似梦,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了,幻化成了初次见到苏夕瑶时的情景,那种惊艳的震撼、爱慕的炽烈感觉又重回心头,随着琴音的变化,他的思绪随之延伸,初次授棋时面对佳人的喜悦,把酒夜谈的欢愉……。

贺然脸上露出了难以自抑的笑容,恰在此时,琴音突然顿住,贺然心神一震,尚未恢复过来时一阵凄婉的琴音仿佛是从他的内心升起来的,柔柔绵绵哀哀戚戚,贺然心知不妙,这才意识到云裳的琴技竟到了能摄人心魄的境地,他屏气凝神极力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琴音,可他越是抗拒那琴音越是清晰,云裳拨的似乎不是琴弦而是听者的心弦。

小荷惨死的景象慢慢浮上心头,贺然用力的咬着嘴唇,可那痛楚却并不真切,他继而忆起了扬子出车祸的场面,这时耳边似有嚎啕之声自远方传来,这使得琴音更加凄楚,贺然童年的悲惨境遇竟也清晰起来,这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段时光,自长大后就一直深埋在心底。

琴音渐弱渐息,当最后一缕余音飘散后,贺然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原本遥远的嚎啕声响彻耳边,他急急的擦干泪水,放眼看去有四五个人还在伏案大哭,余者皆面露悲戚之色,还有几个如他一般面带泪痕。

当他去看云裳时,云裳也在看着他,停了一会,云裳再次拨动琴弦,这次的琴音轻柔如三月之风,煦暖如初春之阳,令人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泰。

等到众人神情都舒缓下来,琴音再次止祝

良久殿上才爆出喝彩之声,连那些习惯性面带倨傲的人都以崇敬的目光望着云裳。

西平王摆手让众人平静下来,笑着对云裳道:“寡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制舞弹奏悲戚之音,若不是你及时止住寡人恐要失态了,下面的歌舞可要选欢快些的。”

众人听说云裳还要歌舞,不禁大喜过望,都道这次算是来值了。

不想云裳起身对平西王施礼道:“下官忽觉心绪不佳,若再歌舞难免会出凄切之声,先前所请歌舞望大王恩免。”

这下令众人大失所望,有心急的喊道:“制舞既对大王说了要作歌舞,岂能临时更改?这有欺君之嫌啊!”

西平王初时也是一愣,听下面人这样说,连忙摆手道:“声乐歌舞自是与别事不同,云制舞既心绪不佳就不要强求了,勉强为之观者也难得其乐,制舞且入席吧。”

客卿们听大王这么说都不敢再多言,心下无不暗自感叹,大王对云裳的这份恩宠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心术不正的人则开始盘算如何攀上云裳这段高枝。

西平王又坐了一会,告谕众人无须拘礼只管尽情欢饮后就起驾回宫了,留下太子相陪。

这客卿之宴历来宽松,有官职的也只能穿常服赴宴,西平王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考虑到大贤多狂放,二来是想让天下人知道,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不管是否愿意为官,西屏都加以厚待。

是以,西平王一走,殿上立时喧声四起,众人纷纷离席,素日相熟的相聚劝饮,不熟的也趁此机会加以结交,以图日后提携。

很多人不约而同的来到暖玉夫人与云裳席前敬酒,可二人皆淡淡回绝,大家见她二人这般神情只得识趣的散去,贺然这边倒少有人来,很多人都知道他与太子有怨,谁也不愿傻到去自找麻烦。

这恰合了贺然心意,他有滋有味的品尝着王宫御制的佳肴,不时用余光观察着暖玉夫人与云裳那边的动静,她二人互不搭理,也都象自己一般细细的品尝菜肴,暖玉夫人时常向他投来含情脉脉的目光,云裳则好像来这里就是为了吃,从不向他正视一眼。

他转头望向主席的太子时,恰好一批敬酒的客卿刚刚散去,目光相对,贺然不表示一下显然不合适,遂起身端起酒樽道:“下官恭敬殿下!”

“贺爱卿请坐,此宴之上无需拘礼,请!”太子举樽示意,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贺然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态度会这样好,不觉大为诧异,饮罢酒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