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爱情传(男女情感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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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深玫瑰色(60—70岁)(2)

西蒙娜·德·波伏娃说:从女人承认变老那一天起,她的处境就发生了变化。在此之前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还在全心全意地同神秘地使她容貌变丑、身体变形的不幸做斗争;现在她则变成了另一个人,失去了性特征又是健全的人:一个老太婆。他老了,他再也不可能是那个每时每刻都准备出发的男人,当他经历一场战争回来之后,脸上的伤疤永久地保留着那竞技场上的搏斗,他累了,脸上露出淡淡的、充满忧郁的微笑。

因为爱他,所以她必须把那个男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她有一种冲动想让那张脸有些变化,于是她挽紧他手臂,她带他去看落日,面对落日,他的脸上荡漾着一层金黄色,那块伤疤在金黄色中蠕动着,他回忆了一次落日之后的战役,他们躺在血泊之中,死亡差点把他们带走,他一边讲述那次战役,一边耸了耸肩,他告诉她:如果现在有一场战争等待他,他一定会去,他决不后退。就这样,他的那张脸被她重新塑造的历史开始于那场落日之中。

当一个女人伸出手去想塑造她所爱的那个男人的脸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名雕塑家,她想研究他的脸,并带着爱情唤回那脸上的热情,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看到自己所爱的男人的面孔。

在她的塑造之中,那个男人重新从他回忆历史的时间中走出门去,他开始走访他经历的许多地名。一个男人在地名中获得了具体的含义:即耗尽他激情的那只火炉为什么会熄灭。

西蒙娜·德·波伏娃说:女人正是在生命的秋季和冬季才摆脱她的枷锁的;她凭借年龄优势逃避了压在她身上的负担,她非常了解她的丈夫,以至不让他再把她吓住,她巧妙地避开他的拥抱,以友好的、冷漠的或敌视的态度在他身边编织她自己的生活。把干柴抛进一只火炉,是为了点燃它。一个认为自己的历史已经结束了的男人,此时此刻手里有了一只火柴盒,只要一根火柴就可以将炉子里的干柴点燃,这对于一个60多岁的男人来说是一种多么激动人心的场景啊。炉火点燃之后,必须付诸行动:他知道只要有一点火焰,他就将去拥有自己新的历史,就像猎手去寻找营地一样,他必须去寻找自己的营地。

遥远,给予他幻觉,当她把手给予他时,她在塑造那张脸,所以作为爱他的女人,无论他到哪里去——都必须与他手挽手。

她用手塑造他的方式是伸出手去——接触他所寻找的那块营地,他走在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她嗅出了他使用过的猎枪上的火药味,同时也用她的手接触到了他置身在危险之中,被一头狂怒的狮子围困的时光……他的眼睛变得坚定起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有了另一条伤疤:他带着新的伤疤前来见她,她的手颤抖着,她抚摸到了这个男人新的疼痛,拥有疼痛,这是证明他在新的历史中前进的自由。

多年来,她就是用这种爱,给予了他存在的办法,他渴望为这个女人手的塑造——而创造生命,他渴望把这个用手接触到他灵魂的女人——变成他生命中的力量,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而她,那个塑造另一张脸的女人,为了爱——正在为他亲手缝制猎服,她用一把剪刀,在缓缓张开的剪刀里——她在利用对他的全部爱情量出了他未来历史的距离,她愿意做一名用手触及他疼痛的女人,同时也愿意做为他量体裁衣的女人。

他的脸显示出一个男人的坚毅、智慧的魅力,他的脸面对着他的手,他渴望她的手伸出来,不仅仅是塑造他……  Δ穿着红色长睡袍的女人

维奥莱特·勒杜克说:我恨睡着的人。我怀着恶意俯视着他们。他们的屈从令我愤怒。我恨这无意识的沉静,这盲目热情的脸……我恨那位睡着的人很难醒来,他完全解除了一切……穿着红色长睡袍的女人——永远沉浸在爱情之中,她的身躯每当夜晚降临,总是蜷曲在睡袍之中,似乎她扑腾一对翅膀飞翔的疼痛并没有影响她的年龄。睡袍,她从年轻时代就选择的让身躯体验爱情的方式,每当她穿着红色睡袍,意味着他和她将单独面对,从婚后的那个夜晚,每天晚上他把她抱到床上去,他脱去她那件红色长睡袍,并用衣架挂起来,性事之后,她总是在黑暗中看着那件挂起来的红色长睡袍,可以这样说,她穿这种红色睡袍有两种因素,其一,她是为了自己的身躯潜藏进一处柔软、温暖的世界;其二,她是为了他的感官,审美情绪而穿红色长睡袍,因为每当她穿上红色长睡袍时,她的直觉和感觉都在告诉她:他被她的热情的红色所包围着,每当她穿上红色长睡袍时,在他的呼吸中总会重现出他年轻时代他向她倾诉真情的那种柔情,有时候,他会突然之间把她揽进怀里,尽管她已经过了60岁,他仍然对她充满激情。

做爱时,他是那么尊重那种红色长睡袍,他总是亲手把它挂在衣架上,那件红色长睡袍面对着他们的拥抱和性事之后又穿在了她身上。于是,他把手伸进去,越过睡袍的障碍,他亲手抚摸着睡袍深处的柔软的皮肤。爱的红色,至始至终都温暖着他们的厮守方式,穿着红色长睡袍的女人面对她的丈夫,显示出了非凡的魅力,爱能意味什么呢,男人之所以爱女人就是爱她的独特的禀性。

维奥莱特·勒杜克说:我恨他有力量通过失去意识去创造一种我无法分享的沉静……我们迅速飞离地面,我们腾空而起,翱翔、等待、到达、呻吟和消失。我们一本正经地去偷懒。我们发现了新的虚无……她穿着红色长睡袍,因为她天生适宜在红色长睡袍中——占领她的领地。这就是她那活跃的禀性,白天,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她的勇敢与男人不同,她的勇敢在于她可以在脸上表现出愁苦之后仍然可以抗拒被心中扑腾的一双翅膀所散发的力量,年轻时,她为了爱情走在他身边,她为他承担着风险和痛苦:她有她自己的舞台,并为这座舞台失去了青春和中年的时光,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垂垂老者,只有她的红色长睡袍可以把她辉映得光辉灿烂,这就是她的独特的禀性,在每个晚上吸引住了他。

她吸引着他,为了爱他,她想不顾一切地吸引他,因为对一个女人来说,如果对她所爱的男人丧失了吸引力,那么她的期待的爱将离他远去,她之所以穿上她的红色长睡袍吸引他,是因为她同样了解他的禀性。

他伸直手臂——从恋情中一次又一次寻找到了他的驿站,寻找到了火红的野栗树在摇曳,他成功地把握了一个男人精神生活的方向,并为寻找这种方向付出了彻底的代价。他一生强调着热烈的色调,因为在他的世界之中——他具有比情欲的喷涌更加热烈的品质,他什么都不害怕,不害怕风雨交加之后的雷电,不害怕剑簇生锈时的场景,不害怕敌人把他的道路改变,不害怕苦楚和疼痛,他唯一所害怕的就是在生命中丧失热烈的品质,所以,他喜欢身边的女人穿着红色长睡袍,不仅仅进入他的情欲世界,也进入他用时间搏斗的未来世界。

身穿红色长睡袍的女人,过了60岁,她热烈的形象始终在夜幕上升之后吸引他,她想永远吸引他的目光,她想永远让她和他拥有着这个世界最热烈的色调,为了让心中的爱情面对——时间那残酷的摧残,她决心不顾一切,哪怕自己年老色衰也要用热烈去捏卫他们的爱情。  Δ既美丽又悲哀的女人

伊万诺夫说:我们是被雷电击燃的两棵树,夜半松林中的两朵火焰;我们是飞进黑夜的两颗流星,同一命运的双矢飞箭!美丽的女人——在转瞬即逝之间虽已变为垂垂老者,但她仍然一如既往地显示她的灵魂,一个女人,过了60岁,她应该如何显示自我的灵魂呢?是爱情给予了她显示自己灵魂的位置,在她举行完葬礼后的又一年春天,一个男人向着她走来,她刚刚节哀过,为了自己进入天堂的丈夫而节哀,另一个男人手捧玫瑰花——完全是想把她的灵魂召唤出来,他手中的玫瑰花使路上的年轻人诧异,年轻人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充满激情的老人,猜想他会将玫瑰花送给谁?在他这样的年龄,他为什么会怀抱玫瑰花?年轻人追踪着老人。在一条小径上,年轻人看到了这样的情景:这个怀抱玫瑰花的老人面对着一个女人,一个早已被岁月染白了两鬓的老人。很显然,这个老人后来将手中的玫瑰花送给了这个女人。年轻人走了,他看到了动人的画面,他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周围的年轻朋友听。

因为有人送玫瑰花给她,那个男人想替代那个已经离她远去的男人,所以,他想用送玫瑰花的方式向她求爱。她面对他,心中会充满着温情,她起初时犹豫着从他怀抱接过了那束玫瑰花,她把红色玫瑰花放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他和她则坐在两旁。

一束红色玫瑰迎着天空怒放,两个老人中间置放的红玫瑰花成为了公园深处一种热烈的风景,许多到公园的人悄悄地为他们击掌。

伊万诺夫说:我们是保守同一个秘密的两片嘴唇,我俩本身就是一个司芬克斯。我们是一个十字架上的两只手臂。

很显然,这是她重新显示灵魂的地方,在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现在有了一种热烈的情绪,他们想让那束红色玫瑰花怒放在他们中间,他仍想在这个充满音乐和香气的世界上再一次像年轻人一样谈情说爱。从此以后,怒放在公园和他们之间的一束红色玫瑰成为了公园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既美丽又悲哀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她的灵魂表现出了燃烧的颜色,她哭了,面对那束怒放的红玫瑰,面对那个献给她红玫瑰的老人,克制不住的汹涌的泪水流尽之后,就在另一束红色玫瑰花在他们之间怒放时,她勇敢地接受了那个男人的爱情。

她带着这个男人去了一趟草地,他们一起将一束心中的玫瑰花献给了那个男人。她把自己与一个男人恋爱的故事告诉给了那个进入天堂的他。微风吹拂着她的面颊,现在她感受到了他对他们爱情的祝贺,现在,她可以解开心灵中的那根黑绸带,扑进他怀抱了。

重新燃起黄昏之恋:这是一切爱情故事中关于搀扶、烛光,关于祈祷、现实,关于理解、宽容,关于在黄昏之中互相依靠的爱情。

当她经历了爱侣的撒手离去之后,关于死亡和生命,关于爱情之光和水流,关于慢板乐章与唱片,关于贴身衬衣与演员的悲哀是那么重地在她眼前展览,她的感受力已到达极限,她的灵魂负载的火焰已燃尽,她的手已经抚摸遍了回忆之中所有值得纪念的日子,就在她不会缀泣时,他手捧红色玫瑰花出现在眼前:她哭了,像一个初恋的女孩哭了。

黄昏恋中的一束又一束红色玫瑰花——使两个老人的灵魂在跳舞,他们手拉手从客厅到露台,从楼上到楼下,所有可以起舞的地方都有香气弥漫,感情被降落在一支沸腾的水壶之中,沸腾为现实与梦幻的两极。一束又一束红色玫瑰花具有隐喻:它是爱情的形式,是两个老人感情的颜色。

Δ既伤怀又香艳的女人

普希金说:我爱过你,也许,我的爱情,在心底还没有完全熄灭,变冷;可是让它不再把你打搅吧,我不想有任何事使你烦闷。他的心怦怦跳动——出于一种激情,他此刻决心秘密地去会见她。他向妻子撒了谎,这是他爱情生活中最大的一次谎言,但他已经顾不得了,有消息传来,那个青年时代同他匆匆相遇又分开的女人——现在正与死神搏斗。

无论如何,都应该去会她一面,一个星期前他开始策划一次谎言,一个可以装在套子里的借口把他的妻子罩住了:她为他准备好行装,按照他的借口,他将去会见一位青年时代的好友,他在遥远的外省,两人既是永生难忘的棋友,也是生命回忆中的挚友。只有这个理由让他脱身,按照这个谎言所套住的一种激情:他怀着一种古老而从未疲惫的激情下了火车,来到了她那座落在环形山冈上的家。

她是他与现实生活无关系的一种流传,尽管她只在他内心深处流传着;她是他闪电般的记忆中一个可以匆匆离去的,南方女人的背影,她是他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可以让他瞑想的女人,她从不出现在他饱经磨难的时刻,她也从不出现在他面对荣誉的日子里,如果说她存在过,那么,她只可能出现在从来找不到答案的深处,她只出现在他赞颂灵魂的瞬间。

现在,敲开她的门只可能是一份感情的赌注,他千里迢迢赶来,正是为了这赌注——他在所不惜,尽管有些虚弱,但既然想来会见她,那他就必须伸出手去——让敲门声像唱片一样转起来,让这异常陌生的敲门声传到她耳朵深处,像丝绒一般的寓言闪开,让她前来为他开门。

普希金说:我爱过你,不抱希望,不吐声息,有时羞怯躲避,有时满怀妒忌;我爱得如此温柔,如此真诚,愿上帝保佑有另一个人这样爱你。她拉开门发现了一位老人站在门口,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在他胸中回荡,但并没有在她心中同样的回荡,她微眯着双眼,提醒他是不是敲错门了,他说:我寻找的就是你,40多年前,在海岸边,你记得吗?那时候我们才20多岁?

海浪拍岸的哗哗声终于在她胸中回荡,她认出了站在门口的这个老人正是在她记忆深处:迎面向她走来,又倒背双手离去的青年男子。她诧异地看着他,虽然把他迎进了门却在询问他:为什么你会在现在出现?现在是什么,现在是她与死神搏斗的日子,现在是客观意义上的日子!尽管青年时代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从遥远中飘来,清晰地从耳朵中回荡着,但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了老人。

她开始趔趄着,她说最近十年来她一直在与死神搏斗,她的脸上有一种伤感的美丽——在她脸上还有另一处香艳的美,这正是他在多年以前凝视她双眼时所看到的美,一种归根结底可以不被岁月所改变的美丽。

他说如果想去见大海,他可以陪她去,她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为什么要对一个即将死去的女人这么好?她找不到答案,也许这正是爱,一种从不被送上历史的大舞台表演的爱。就这样,他陪那个即将去会见死神的女人去了海边,海浪哗哗地拍击着岸,他搀扶着她走,在这个伤感女人的面颊上,重新出现了见到海浪时的快乐。后来,她坐在沙滩上,一阵潮汐湮灭着她小小的身影,她停止了呼吸,按照她的遗嘱,他将她身体火化之后送回了老家。

他与她无缘相爱,他却把她送到天边,送入永恒的窗口。他回到了妻子身边,平生第一次,他向妻子撒了谎,并保守着他内心的秘密。而他保证自己今后再也不会撒谎,他要始终守候在他妻子身边,始终陪伴她,那个伤感而香艳的女人再一次变为海浪声,从耳边呼啸而去。

Δ既幽默又睿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