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殇蜀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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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以大将军之见,我军应如何部署兵力,才可遏制住魏军强大攻势?”张翼小心地问。

姜维紧盯着通往山下的那条道路,坚定地说:“魏军虽已遏制住我军之檑木滚石,但却无法遏制住我军之箭弩。魏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却只能通过那条狭窄道路向上进攻。只要我军集中关上所有之弓弩手,用密集之箭矢封锁住那条道路,魏军就无法接近剑门关。”

“大将军所言极是!”廖化神情严肃地说,“请大将军速速调兵遣将!”

“好!”姜维扭过脸来,打量着张翼、廖化和董厥,威严地说,“把那二百只‘元戎’部署在城楼之前,利用其射程远之长处,专门射杀距城百步以外之魏兵;伯恭与元俭二兄各率领一千名弓箭手,部署城楼两侧,专门射杀接近城下之敌;其余将士由龚袭率领,运送箭矢,或以备急用……诸位务必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满天的朝霞代替了黎明时的曙光,布满了东半边天。经过昨日那场暴雨的冲洗,朝霞似乎显得特别鲜艳,像是一块刚刚漂洗干净正在进行晾晒的巨幅彩绸,一尘不染,艳丽无比。在朝霞的映衬下,大剑山和剑门关仿佛罩上了橘红色的轻纱,显得雄伟而又壮丽,远远望去,犹如一座金碧辉煌的仙府琼阁。

钟会在羊琇的陪同下,带领着几名偏将,向着那堵石墙走来。在他们的身后,是两万名准备攻打剑门关的兵士,像是一条汹涌的河流,朝石墙淌来。

守候在石墙前的胡烈见钟会到来,连忙迎上前去,躬身施礼,气昂昂地说:“末将胡烈,遵照镇西将军之命,已把道路拦腰卡断,遏制住了蜀军之檑木滚石。”

“胡将军辛苦矣。”钟会赞赏地打量着胡烈,高声地说,“胡将军真乃一员虎将,又为伐蜀立下奇功!”

“末将只是奉命而行,何功之有?”胡烈谦恭地说,“若论功劳,此功当属羊参军。”

“胡将军之言差矣。”羊琇打断胡烈的话,“琇之谋只是粗具梗概而已,何敢贪功。若论功劳,此功应归镇西将军思虑精细,部署周密;胡将军胆大心细,有勇有谋。”

胡烈瞧了瞧剑门关,郑重地说:“蜀军之檑木滚石已被遏制住,我军应趁此良机向剑门关发起猛攻,尽快清除掉这只入蜀之拦路虎!”

“胡将军所言极是!”羊琇接着说,“我军应昼夜不停,轮番攻关,不给蜀军以喘息之机。若有延误,只怕老谋深算之姜维又节外生枝,使我军再次陷入困境。”

钟会望着雄伟的剑门关,沉思了片刻,毅然决然地说:“胡将军,汝率领兵士攻打剑门关。汝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攻破此关。有畏缩不前者,立斩不饶!”

“末将遵令!”胡烈瞧瞧钟会和羊琇,诚恳地说,“此处乃危险之地,请镇西将军与羊参军暂且回避,以防不测。”

“这……”钟会瞅瞅胡烈,又瞧瞧羊琇,才犹犹豫豫地说,“胡将军何出此言?”

“胡将军此话不妥。”羊琇断然拒绝了胡烈的提议,“既然胡将军不避危险,琇岂惧不测!琇愿与胡将军患难与共,同舟共济,以激励我军将士。”

羊瑗坚决不离开此处,钟会也不好意思独自而去,忙改口说:“羊参军之言道出了我之心曲,胡将军不必再多言。”

胡烈无奈,只好令兵士用石块在崖壁旁临时垒出个藏身之处,并一再固请钟会和羊琇藏身其中,以躲避箭矢。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胡烈便下令向剑门关发起猛攻。这些攻关的将士,二十人为一排,二十排为一方,各持盾牌、刀枪,翻过那堵石墙,列着方阵,抬着长梯,踏着瓘积起来的檑木滚石,慢慢地向剑门关靠近。那堵石墙距剑门关大约一百二三十步远,一般的弓箭是很难射到那里的;即使有少数弓箭的射程可达这么远,但箭飞到那里,也已是强弩之末,难穿缟素了。因而,那些刚翻过石墙的将士,见距关头尚远,以为还没有进入蜀军弓箭的射程以内,谁也没作防备。可是,他们怎能料到:当他们刚踏上那堵石墙之时,关上的二百只‘元戎’就已经瞄准了他们。

当攻关的魏兵刚在石墙上一露头时,就被关上的姜维发现。他一边令使用‘元戎’的射手做好发射的准备,一边紧握鼓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堵石墙。当魏军的第一个方阵刚走到距城头百十步时,姜维猛地挥起双臂,擂响了战鼓。随着骤然而起的鼓声,二百名射手一起扣动‘元戎’的扳机。嗖,嗖,嗖……两千支弩矢带着尖厉的响声,朝着魏军的第一个方阵飞泻过去。魏兵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密密麻麻的弩矢就犹如一阵猛烈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射穿了他们的咽喉,插入了他们的胸膛。伴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攻关的魏兵接连不断地倒了下去。转眼间,那四百名魏兵无一漏网,全部丧命于弩矢之下……

剑门关下的这场激战,从朝霞满天的清晨一直持续到日已西斜的午后。由于守关的蜀军用‘元戎’和弓箭严密地封锁住了那条通向剑门关的道路,在关下形成了三道密不透风的箭帘矢网,别说是七尺身躯的大活人,就是麻雀和老鼠也难以穿过那段箭矢纷飞如雨的道路。攻关的魏兵虽有盾牌防身,无奈箭矢的密度太大,他们顾上顾不了下,顾左顾不了右;少数魏兵虽拼死冒险地穿过了第一道矢网,但却难以穿过第二道箭帘;侥幸能够穿过第二道箭帘的,已是微乎其微,可立即又成了众矢之的,顷刻间就会变得像刺猬一样,遍身插满箭矢……仅仅半天工夫,剑门关下又增添了三四千具魏兵的尸体。魏兵的尸体和鲜血,在毒花花日头的烘烤下,蒸腾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对于这场惨烈的激战,胡烈似乎早有预料。从某种意义上说,剑门关之战乃蜀国的生死存亡之战。蜀军只要能够守住此关,蜀国就仍然可以苟延残喘;如果此关失守,蜀国便要待日而亡了!所以,姜维必定要竭尽全力,拼死抵抗,绝不会轻易放弃此关!因而,这场恶战和血战就是必不可免的。既然不可避免,那么,早些开始和结束,对于远道而来的魏军来说,要比晚些开始和结束更为有利。正因为如此,胡烈才不惜一切代价,强令兵士轮番向剑门关发起攻击。眼看着一批批的兵士冲上石墙,接着便一批批地倒在蜀军的箭矢之下,他十分心疼,但却毫不心软。战争本来就是残酷无情的,尸体和鲜血不仅是战争的必然产物,而且是夺取胜利的重要保证。作为兵士,从踏进兵营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把生死置之度外;作为将领,从战斗开始之时,眼睛就只能盯着胜利。贪生怕死,就别去当兵;心慈手软,就无法主军!胜利往往是残酷的结果,残酷中往往孕育着胜利;战争进行到最残酷的时候,常常也是胜利即将到来的时候;坚持下去就可能是胜利,退缩就只能前功尽弃……

基于这种原因,胡烈对眼前的那几千具尸体视若不见,无动于衷,仍挥舞着宝剑,沙哑着嗓子,命令兵士向剑门关发起第十次攻击。

早已从藏身之处跑出来的羊琇,在那堵石墙前默默地站了许久,仔细地观察着攻关的情况。随着一个个攻关方阵的覆灭,他的双眉越皱越紧,眉宇间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当胡烈再次令兵士强攻剑门关时,他忍不住开口了:“胡将军且慢。若如此一味强攻下去,我军之伤亡过于惨重!”

已经红了眼的胡烈,声音嘶哑地说:“慈不主军,战必伤亡。羊参军切莫因攻关一时受挫而气馁。”

“日已过午,我军将士已是饥肠辘辘,身体乏力,若再继续进攻,只怕是力不从心。”羊琇耐着性子,劝阻着胡烈,“依琇之见,不如暂且停止攻关,待我军将士用过午饭,恢复体力后,再进行攻关。”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胡烈仍固执己见,不肯休兵罢战,“我军士气正高,斗志正旺,若半途而废,必难以恢复。羊参军且在一旁观战,待胡某攻破剑门关后,再向羊参军赔罪。”

“羊参军言之有理。胡将军切莫莽撞行事。”钟会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石墙前,满面愁容地说,“如再这样强攻下去,只能是白白送死,损兵折将。”

胡烈见钟会已经说话了,只好下令暂停攻关。他怒视着可望而不可及的剑门关,恼恨地说:“胡某这大半生,不知攻取过多少雄关险隘,还从未碰到过像剑门关如此难啃之硬骨头!看来,如不崩掉几颗牙齿,就无法啃下它!”

“假如崩掉几颗牙齿就能啃下这剑门关,倒也罢了,只是如果照这样攻下去,就是把满口之牙全部崩掉,也啃不下这块硬骨头!”羊绣忧心忡忡地说。

“以胡将军之见,我军多次强攻皆连连受挫,损失惨重,其原因何在?”钟会愁眉苦脸地问。

此时的胡烈,头脑已经冷静了下来,一筹莫展地回答:“皆因剑门关地势太险恶,我军只能通过这条狭窄道路前进,一则我军人虽众多却无用武之地,二者使蜀军能集中所有弓弩严密封锁此路。”

“据末将方才观察,蜀军所用之弓弩非同寻常。”羊琇接着胡烈的话茬说,“一是其射程远达百步之遥,大大超过普通之弓弩;二是其发射速度特快,普通弓弩无法与其相比;三是其命中率高,几乎是支支不虚发;四是其杀伤力强,相距百步仍可穿透盾牌。”

羊琇的话猛然提醒了胡烈,他恍然大悟地说:“羊参军所言极是。蜀军之弓弩确实非同寻常,使我军刚翻过石墙便遭到猛烈封杀。”

羊琇略加思忖,忧郁地说:“家母曾对琇言过:诸葛亮兵出祁山时,曾使用过一种称为‘元戎’之弩机。此种弩机不仅射程远、命中率高、杀伤力强,而且可一次连发十支弩矢,威力无比。莫非蜀军今日所用正是此种弩机?”

听羊琇这么一说,钟会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惊诧地说:“司马太傅在世时,也曾对我言过此事。然而,自诸葛亮去世之后,此种弩机便逐渐销声匿迹。姜维过去历次进犯陇右,也均未使用过此种弩机。为何今日此种弩机又在此出现?难道……”

“巴蜀之地历来多能工巧匠。既然过去曾经制造过‘元戎”今日为何不能再造?”羊琇深思熟虑地说:“据今日弩矢之状况,蜀军肯定已经有了‘元戎’!”

“这该如何是好?”胡烈一时没了主意,眼巴巴地盯着羊琇,迫切地说,“羊参军要赶快想个对付蜀军‘元戎’之法才是!”

“避实就虚乃兵家之要略。‘元戎’威力强大,我军不可与之硬碰,应设法避开它之威胁,使之难以发挥其神威。”羊琇若有所思地说,“攻关之道路十分狭窄,我军如在白日里攻打,百步之外就会遭到蜀军‘元戎’封杀,无法躲避。据琇观察,剑门关下倒有一片较阔地带。我军如在夜晚悄悄运动到那片较阔地带,迅速分散开来,从多处进行攻关,就可大大减少‘元戎’之威胁。”

“避实就虚……”钟会自语着,久久地凝望着剑门关,好一阵子才作出决断,“羊参军之言甚有道理!我军除留下五千人监视关上之蜀军外,其余人立即撤下大剑山,回营寨用饭歇息,待到天黑以后,再依羊参军之法向剑门关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