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殇蜀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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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廖化又有些不安地问:“仅凭傅佥和那一万兵马,不知能否抵御得住钟会大军不分昼夜之轮番进攻?”

姜维依旧头也不回地答道:“阳安关地势险要,关城坚固;傅佥作战勇猛,忠心耿耿,若不发生意外,坚守上一个月绝非难事。”

廖化顾虑重重地说:“傅佥虽作战勇猛,但智谋稍嫌不足。钟会诡计多端,善耍阴谋,廖某担心傅佥中了钟会之阴谋诡计,轻率地领兵出关。

姜维不慌不忙地说:“元俭兄不必过虑。维已三番五次地传令傅佥,无论何种情况,都只许他固守关城,绝不许他轻率地出关迎敌。”

姜维和廖化正议论着,忽听得城下面有人叫关:“守关弟兄们听着,我等乃守卫阳安关兵士,现有紧要军情要当面禀报大将军……”

“守卫阳安关之兵士?”姜维愣了一下神,从城墙垛口间伸头向下望去,只见护城壕外站着三个衣衫褴褛之人,正在仰面向着关上张望。

这时,叫关的人发现了城楼上的姜维,一齐喊道:“大将军,我等皆是守卫阳安关之兵士,现有紧急军情要向大将军禀报!”

姜维见关下之人认得自己,又听他们皆是纯正的蜀地口音,忙吩咐护卫在身边的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速将那三人带到城楼上来!”

工夫不大,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将那三个衣衫褴褛之人带到了城楼之上。他们一见到姜维,便像在外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回到了家中,见到了长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姜维见状,心中不由得一惊,一个不祥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莫非阳安关出了麻烦?他紧盯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兵士,焦急地问:“阳安关究竟出了何事?”

那三个人止住了哭声,悲切地说:“蒋舒卖国投敌,用计骗开城门,引魏军进入了关城;傅将军格斗而死,七千守关将士拼命与敌搏杀,大部分为国捐躯,少部分受伤被擒,阳安关已经落入魏军之手……”

“啊!”姜维不由得大惊失色,瞪圆了双眼,高声问:“阳安关已落入魏军之手?”

“是!阳安关已落入魏军之手。我三人冒死逃出关城,来向大将军禀报……”那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阳安关失守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阳安关失守的消息,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在姜维的头顶上炸响,把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震得头发晕,耳发响,眼发花。他目光呆滞,脸色黑紫,抖动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阳安关……阳安关……”

确实,阳安关对于蜀国的安全太重要了!阳安关的失守,不仅把蜀国推到了深渊的边缘,今后若稍有不慎,将会失足跌入万丈深渊!同时,这也打乱了姜维的全部计划,把他置于一个非常尴尬和危险的境地,本来对这场战争充满了胜利信心的他,一下子陷入了迷惘之中,使战争的前景显得一片黯淡。

“阳安关……阳安关……”姜维着魔似的念叨了一阵,突然犹如一只被激怒的猛虎,大声咆哮起来:“蒋舒卖国求荣,禽兽不如,当初我真该一刀宰了他!”

姜维怒不可遏的咆哮声,把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惊呆了。他们自从跟随姜维以来,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存亡的大事,但从未见姜维发过这么大的火,也没听姜维这么样说过话。他们痴痴地望着姜维那怒发冲冠、杀气腾腾的样子,茫然不知所措,像两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里。

姜维炸雷般的咆哮声,惊醒了正在发呆的廖化。他明白阳安关的失守对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深知姜维现在内心的痛苦和焦躁,理解姜维大动肝火的原因。他关切地望着姜维,神情严峻地说:“大将军息怒。阳安关失守,我国危机加重,我军处境艰难。现在,国家能否转危为安,军心能否保持稳定,这千钧重担全压在了大将军之肩头。请大将军勿怒勿躁,赶快想出应急应变之策。”

廖化语重心长的话,使姜维意识到了自己责任的重大。他强压下内心的怒气与焦躁,眼巴巴地瞧着廖化,恳切地说:“阳安关已破,钟会不日就将驱兵南下,直逼白水关。元俭兄要为我分忧解难!”

廖化郑重地点了点头,诚恳地说:“廖某定会尽心竭力,助大将军一臂之力,使我国、我军渡过这一难关!”

艰难的处境、紧迫的军情、重大的责任,使姜维和廖化这两位蜀军中的老将陷入了深思之中。他们倚靠在城墙之上,紧皱着双眉,苦思冥想。他们必须尽快地想出一个应急应变的办法,决定下一步的军事部署。而这种办法和决定又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存亡,直接关系到全军将士的生死,不得有丝毫的疏漏和失误之处……

时间在姜维和廖化的苦苦思索中悄悄地流逝,太阳在他们绞尽脑汁时慢慢西移。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姜维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瞅了瞅仍在沉思的廖化,低沉地问:“元俭兄,可已思得应急应变之策?”

廖化也瞅了瞅姜维,深沉地说:“廖某思得一策,不知与大将军所谋相合否?”

姜维略微提高了声调问道:“莫非率军回撤,退守剑门关?”

廖化也提高了声音回答:“正是。白水关地势较为平旷,城池不甚坚固,若钟会和邓艾都率军来攻夺此关,我军无法应付近二十万大军之轮番进攻。”

姜维见廖化与自己不谋而合,当机立断地说:“元俭兄所言甚是。若阳安关不失,白水关尚可守;如今阳安关已失,此处则不宜久留。我军应立即回兵剑门关,凭借其天险,抗拒钟会和邓艾之大军。”

廖化说:“事不宜迟,我军应尽快回兵,免得被钟会或邓艾缠住,难以脱身。”

“元俭兄所虑正与我意相合。”姜维沉思了一会,转身吩咐着姜复汉、姜兴汉兄弟,“传令全军,今日暂且歇息,夜晚三更起床,四更用饭,五更撤出白水关,回兵剑门关!”

当姜维和廖化率军撤出白水关,沿着白水河谷向剑门关进发之时,蜀国的左车骑将军张翼和辅国大将军董厥,也率领着一万兵马,出了剑门关,向白水关进发。

张翼字伯恭,乃蜀国的一员与廖化齐名的老将、名将。他资历与廖化相仿,年龄与廖化相当,性格与廖化相似,就连对北伐曹魏的态度也与廖化相近。他曾多次与姜维当堂论争,认为蜀国国小民劳,不宜黩武,极力反对北伐。因而,张翼与姜维、廖化虽然同为蜀国军队的重要支柱,但他与姜维的关系并不融洽,而对姜维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相比而言,他与廖化却情投意合,私交深厚。

董厥字龚袭,乃蜀国的一位重臣。他在诸葛亮属下任职多年,为人谨慎,思虑精细,大得诸葛亮的赞赏。他性格平和,为人公道,不偏不倚,在姜维、廖化和张翼之间保持着中立,经常出面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而又不偏袒任何一方,因而深得他们的信任。正因为如此,姜维在恳请后主刘禅遣廖化、张翼率军出京抗拒魏军入侵的同时,也请求遣董厥出京,其目的和用意不言自明。

本来,张翼奉命率军增援阳安关。董厥奉命率军增援剑门关。但到了剑门关以后,董厥听说诸葛绪已率大军堵塞住了阴平桥,担心廖化兵力单薄,无法把姜维接应出来,所以他临时决定前往白水关,以策应廖化;待到与姜维、廖化会合后,他再率军退回剑门关。因此,他便与张翼一路同行……

董厥是个精细人,早在京师成都受命之时,已猜出了姜维的良苦用心。现在,他便利用与张翼同行之机,劝说起张翼。几十年的同朝为官,使他对张翼的秉性深有了解,知其倔强耿直,吃软不吃硬。于是,他就兜着圈子说:“伯恭,厥虽为辅国大将军,但却极少率兵外出征战,不知大将军为何要再三恳请圣上遣厥率军去增援剑门关?”

张翼虽然倔强耿直,但却反应机

辅国大将军:官名,第二品,位次于诸公。此官职不常设。敏。他款款一笑,率直地说:“龚袭是真不知这其中之原因,还是欲借题发挥?其实,大将军有些过虑了。翼虽然不才,但还晓得轻重缓急。现在是大兵压境,国难当头,翼岂能对过去那些是非恩怨耿耿于怀,误了军国大事!”

董厥见张翼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说话也就不必躲闪了,推心置腹地说:“厥以为,大将军、元俭与伯恭,乃我军之栋梁,只有汝三人同心协力,才可撑起我国这半壁江山。若汝三人有隙,则我军危矣,我国危矣!请伯恭以大局为重,协助大将军共拒魏军,使我国渡过难关!”

“龚袭所言甚是!”张翼郑重其事地说,“元俭率军出京之前,也曾与翼谈及此事。请龚袭放心,翼一定丢弃前嫌,尽心竭力地协助大将军共抗强敌!否则,翼不仅生时愧对圣上与国人,而且死后也无颜去见昭烈先帝与诸葛丞相……”

“有伯恭此言,厥不虚此行!”董厥轻轻地叹了口气,感慨地说,“诸葛丞相生前,十分看重大将军,对他进行言传身教。这十多年来,魏国日益强大,早有吞并我巴蜀之心,多亏大将军苦撑危局,才使我国能偏安一隅。”

“龚袭一片苦心,日月可鉴!”张翼也叹了口气,深有感触地说,“翼和元俭虽与大将军时有争执,但平心而论,我等之智勇皆逊于大将军。当今之际,惟有大将军才是中流砥柱,才可与钟会、邓艾相抗衡,舍他之外,别无其人!对此,翼与元俭已取得共识,请龚袭勿再为此事而忧虑!”

董厥本以为,要彻底说服倔强的张翼,消除他与姜维之间的误会和矛盾,恐非易事,定要大费一番口舌。谁料,事情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而且结果也比他设想的要好得多。更为令他高兴的是:他从张翼的言谈话语之中,得知廖化与姜维的误会和矛盾也已经消除,他也不必再费心去说服廖化了。意外的收获,使他有些喜出望外。他用钦佩的目光瞧着张翼,欣慰地说:“古人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魏军此次挥师远征,虽占有天时,但我军却占有地利与人和。只要大将军、元俭与伯恭同心协力,据险而守,定可挫败魏军进攻,保国安民。”

董厥正说着,探马来报:大将军和右车骑将军已率领大军撤出了白水关,正在向剑门关进发……这一出人意料的消息,使张翼和董厥喜忧参半:所喜者,姜维和廖化已经摆脱了邓艾和诸葛绪的围堵,率领大军回到了白水关,司马昭欲绊姜维和那支精锐之师于沓中的部署已告失败;所忧者,姜维和廖化既已率军返回白水关,理应迅速挥师北上,去增援阳安关,为何却要率军南下,回兵剑门关?

这一反常的现象,搅得董厥有些心神不宁,疑惑地问:“伯恭,大将军突然改变了原先之部署,是何原因?”

张翼思忖了一会,忐忑不安地说:“大将军原先之部署,乃无懈可击之上策。现在,大将军突然放弃北上而改为南下,肯定是军情发生了重大变化。据翼猜测,不是阳安关已经失守,便是钟会改变了进军路线,放弃了攻取阳安关,而绕道陇右,与邓艾、诸葛绪合兵一处,从阴平东进,攻取白水关。大将军见白水关地势平旷,难以固守,因而不得不回兵剑门关。”

张翼的分析合情合理,使董厥恍然大悟,大悟之后,紧接着便是大惊:无论是阳安关已经失守,还是钟会绕道阴平攻取白水关,蜀地的第一、二道大门均已失去了作用,惟一可以固守的就只有剑门关了。他不由得大为心焦,有些惶然地说:“伯恭,当今这计,我们该如何是好?”

张翼虽也深感事态的严重,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处变不惊。他强压住心中的焦虑,安慰着董厥:“大将军深得诸葛丞相之传授,足智多谋,善于应变;元俭征战一生,老谋深算,临危不慌。他们肯定会商议出御敌之策,龚袭不必过于焦急。我等当务之急,是尽快去见大将军,听候他之调遣!”

“嗯——”董厥严肃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