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这江湖太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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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剑起玉帘卷残阳

“一响肩胛骨,出拳!”

“二响肱骨,送肩!”

“三响尺骨,展臂!”

“四响桡骨,聚力!”

“五响腕骨,六响掌骨,七响指骨,崩!”

玉帘泉旁,瀑布之下,阵阵喝声随着湍急的水流声响起,一个赤身少年立于岸边,在他身前,俨然是一个两人高的巨石,巨石之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拳印掌痕,那是少年一年复一年的练习造成的。

收手,龙遣轻呼出一口气,看着最后留在巨石下的那个掌印,揉着手腕,龙遣清秀的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第七式‘七骨断肠’已经大成了!接下来只剩最后一式‘八段穿云’,我便能彻底驾驭这‘八段凌云手’了!”

望天,初阳已从山头露出了脑袋,已经不早了,而后龙遣又望向泉中央的茅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若是被发现就糟了。

思索片刻,龙遣来到了泉水边,身法运转,踏着片片荷叶,龙遣向着茅庐直射而去。

这个剑庐,早在龙遣来到玉帘泉前就已经伫立在这里了,是龙遣长大的地方,自六岁那年入住这里到现在,已经有十余个年头,这个剑庐的主人是一个老头,姓萧,龙遣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故而直接称他叫萧老头。

萧老头平时沉默寡言,时常望着瀑布的方向发呆,但却不失为一个神人,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文到阵法八卦,琴棋书画,武到刀枪剑戟,拳脚擒拿,他似乎无所不能,这十余年,这剑庐只有老少二人,时光也几乎就是在一教一学中度过,而除了学术武功,二人再无聊过其他话题,也难怪十余年的时间龙遣连萧老头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眼见离剑庐前搭建的竹台不远,少年纵身一跃,最后稳稳的落于竹台之上,望向剑庐的方向,只见上面以剑气刻于匾上,行作‘玉帘剑庐’,左右还分别刻着‘谁非过客’‘泉是主人’的字样,这些自然都是老头搞出来的,龙遣虽不解其意,却也没有问及。

不再停留,龙遣大步走入剑庐之中。

宽广的前厅,稀疏的摆设使它显得很空,前厅尽头正对着门的方向,一个老者一席白衣,坐于地案后,在地案上摆着一把剑,老者的双手轻放于剑身之上,老者的手不似他的脸那般满布皱纹,正相反,光滑洁白,好似年轻人的手一般。

此时老者微闭双眼,一动不动,似是在小憩,龙遣见状快步来到老者前,露出洁白的牙齿道:“萧老头,今日教我什么?”

老者正是那萧老头,闻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浑浊,只有平静,如枯井般的平静。

“你在此已有多久?”老者启唇道,

“再有两年,就整整二十年了。”对萧老头突来的问题,龙遣心下疑惑,口中却没有丝毫迟疑的答道。

“凌云宗的功法你可还有练习?”老者又问道。

龙遣闻言一愣,每日早起一个时辰偷偷练习,他本以为已经瞒过老头子了,如今见老头子似乎对此早已知晓,索性龙遣也不打算隐瞒了,硬着头皮道:“是有练习。”

早在来到剑庐之前,龙遣本是凌云宗人,可惜在龙遣六岁那年,凌云宗突遭大难,龙遣便跟随师父凌云子来了剑庐,一路险阻重重,凌云子为了保护龙遣身受重伤,刚到剑庐没多久便是魂归天际了,只给龙遣留下了一部记载凌云宗传承的秘籍,刚刚在巨石前,龙遣练的八段凌云手,就是凌云宗绝学凌云功中的一套掌法。

早在跟随萧老头学艺的第一天,萧老头就曾明言禁止龙遣再学凌云宗的武功了,这也是萧老头这十几年来对龙遣提过唯一的要求,除此之外对龙遣再无其他管束,只是龙遣念及凌云子的师徒之情,以及凌云宗的收留之恩,这十几年来,却是一直在私底下练习凌云功上的功法,而且凭其天赋异禀,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还真练出了些许门道来。

“若能拜我为师,你可愿废掉自己的凌云功?”对龙遣的回答老头早知结果,故而没有一丝惊讶,而是又不温不火的道。

只是龙遣闻言如遭雷劈,心中大骇,惊声道:“什么?你让我自废武功?”同时心里对老头的话也很是不解。

说实话,不论是时间长短,还是学习东西的数目质量,老头传授的比凌云宗留给龙遣的,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龙遣不解的,是为什么萧老头要让他非废掉凌云功上的功法不可。

“凌云宗的凌云功和老夫所创的天字诀,虽都属于阳性,但凌云功却是至阳,两者同修至大成,天字诀的功效怕是会被凌云功掩盖而无法尽出全力,而两者相比来看,凌云功远不及天字诀,如若同修,实在暴殄天物。”老者不理会龙遣的惊异,依旧淡定的答道。

“不可能!我本就是凌云宗人,我师父说过,凌云宗在中原乃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凌云功本身也是高深的功法,而你所谓的天字诀我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只怕是你故弄玄虚吧。”龙遣说着,越来越激动,眼中对老者也渐有了敌视之意。

他没有忘记老者的收留和教导之恩,只是实在无法容忍萧老头这般评价自己的宗门,如果不是凌云子的拼命相互,龙遣早就死在十几年前的逃亡途中了,而如果不是因为龙遣的拖累,只怕凌云子还不至死。

只是说罢,龙遣心下却是突来一阵后怕,萧老头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如此冲撞他,他若是一怒之下,会不会杀掉自己?

不过只是片刻,龙遣的心再次坚定了起来,就算萧老头杀掉自己又如何?生我者父母,续我生者师父,相比于凌云子的救命之恩,萧老头的养育之恩是万万比不上的,而自己一命若能还清这些恩情,那死又何妨?若因此屈服,反倒违背了自己的信念。

想到这些,龙遣的眼神也越发坚定起来,丝毫不惧的与萧老头的眼睛四目相对。

只是,龙遣明显想多了,十几年的相处,此刻他却是会错了萧老头的意,只见萧老头听到龙遣的话迟迟不语,面无表情,只是那般看着龙遣,无喜无悲。

良久,老者突然大笑起来,这还是龙遣第一次见老者这般作态,原本坚定的心此刻却是不安了起来,老头子该不是疯了吧?

“老夫活了百余载,自创天字诀,武功早已自成一派,却不想,这百余年的摸索,如今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从诞生到灭亡,也才不过二十余年的二流门派所留下的功法?”

百余年!这还是龙遣第一次听说萧老头的年龄,心中惊讶之余,他却升不起丝毫怀疑:“或许凌云宗在你眼里的确不值一提,但那却是我长大的地方,况且你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到最后不也只能龟缩在这玉帘泉中?既然你看不起凌云宗并非一流宗派,那你倒是建一个你眼中的一流宗派出来。”龙遣如今也才不过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中对老者说的自然不服,无知者无畏,才这般顶撞道。

然而龙遣不知道的是,他这番话一出口,老者随即眼中一黯,放于剑身上的手也是轻颤了几下,不过此时龙遣却没有看向老者,自然也没有发现这些现象。

“也罢,只怪老夫这十年来过于自负,没有早动收徒的念头,见你练习凌云功,却也没有出手阻止,这才落得今日局面,罢了罢了,你下山去吧。”

“你……”见老者竟让自己下山,龙遣自以为是因为自己不愿废除凌云功而惹怒了老者,不禁心中怒气更盛,他从小在这茅庐长大,从未外出过,对外界一无所知,老者赶他走,可想龙遣心中的气愤。

“哼,走就走,我就不信凭我的能力无法在外面生存,至于那什么天字诀,小爷看不上。”说罢,龙遣竟真的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接剑。”

老者的声音在龙遣身后响起,龙遣慌忙转头,接过老者抛来的剑,抬手刚想丢掉,却是停下了动作,没有转头:“老头子,我走了,以后这剑庐就剩你一个了,照顾好自己。”想起这十几年来的相处,龙遣心中为刚才的事升起了一丝自责,却不愿弱了自己的气势,不再多想,径直走出了前厅。

龙遣大步离开剑庐,却不知,他走后自中厅又走出一人来,只见这人身材肥胖,身着一身麻衣,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看着龙遣离去的方向,那人先是一番大笑,声音有几分老态,而后道:“这小子倒是挺有骨气,就是脑子蠢了点,殊不知他这数十年来学习的本就是天字诀,就连那凌云功,也不过是那凌云子在得到你的指点后,自己摸索演变来的功法罢了。”

原来此人在中厅,早已将龙遣二人的话听的一干二净,只是这人说完,萧老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这小子已经尽习你的天字诀,又有了那把剑,这江湖之上能伤他的人已经不多了,想必你也没有什么牵挂了,近日百鬼夜行已在多地出现,天下又要不太平了,莫要忘记,十日后,东海之上,苍云业火天。”见萧老头不搭理自己,那人似也觉得没趣,留下一句话,便是一闪,转瞬没了身影。

太阳渐渐下沉,萧老头才再次睁开了眼睛,望向前方,透过门看向夕阳下的天空,他的眼睛却不再似往日那般黑白分明,渐渐浑浊了起来。

“青山暮,幽林深,了无痕,君一顾江山,我一舞红尘……红尘,百年转瞬,我弃江山于不顾,有多想再看你惊鸿一舞,你可知?”

夕阳下的天空,层层火烧云仿佛绘制了一副美丽的画,画中,一位红衣佳人翩翩起舞,时而回眸一笑,却是挽起玉帘泉上的朵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