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中洲
一
一朵花以及与这朵花有关的一切,在一个不经意的夏日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注定走进我的视野,成为我生命历程难舍的记忆。于是一样的季节,一样的日子、一样的俗事、一样的人际交往中便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心事和不一样的牵挂与期盼。
这朵花乍看平淡无奇,但它青春的美和阳光流淌的快乐会不知不觉感染我;它略显世故的乖巧和欲露故藏的聪慧,激活我冬眠多年对人对事诗意的想象;它清新悦人,欢畅中透着隐隐的忧伤,朴实中透着成熟,面对这朵花,我所有的伪装都成为多余,真情袒露后,一个琐碎、陌生的自我是如此的俗不可耐:忙忙碌碌地工作、辛辛苦苦地奔波、虚与委蛇地应酬,觥筹交错之间、众目睽睽之下,外在的我和内在的我拼命撕咬,遍体鳞伤却不见血痕。琐碎的日子日复一日,岁月的年轮波澜不兴,生活之舟在命运的掌纹中打旋却荡不出浮躁和枯乏。而一朵花,一朵朴素无华的花,在一个偶然的机巧中成为我生命中一抹亮丽的风景,软化了我与生俱来坚硬的棱角,滋润我与日俱增的浮躁,内在的我与外在的我在这朵花面前达成共识。
二
凝望一朵花,凝神她嫣然的微笑,凝听她温婉的倾诉,一种幽香浮动我的灵魂,内心纯洁的源泉汩汩流出,情感的激流陡涨,我断流多年、怪石嶙峋的心的河床涨满幸福的潮水。碧波见云影,清澈映天光,原以为错过了太阳而神伤,必将错过满天繁星,殊不知拥有了一朵花,却复活了一条河流,一条波光潋滟晴方好的心河。在波光和涛声里诗意地栖居、诗意地想象、诗意地交流、诗意地做事,日子圆润而充实。
三
一朵花穿过黑夜照亮我的身心,照亮我最初隐秘的情感,萨克斯吹奏一曲温馨的《回家》,在花香萦绕中撩拨心弦。回家,让心灵放假,拥着花香回家,漂泊的心在红尘落尽、灯光阑珊时才蓦然醒悟,牵挂一个人是一种美丽。孤夜难眠,凝听一朵花在远处呼吸,凝神一朵花在梦河投下倩影,我从容地目送一个浮躁的旧我在欲望的枝头凋落。
四
一位作家曾写过一句令我过目难忘的话:“诗人在塑料花丛里怀念春天,在水泥地板上寻找露水,在一堆钢铁里等待柔情,在诗的墓地上挖掘诗。”这好像是多年前那个少不谙事的我的写照。阅尽这么多年的世事,我不敢说我阅尽了沧桑,但对“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自有一番自己独到的理解和体验,现在我已不再写空洞无物的诗,不再发无病之呻吟,不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寻无望之烦恼,站到生命一定的高度回望自己,有的只是历经挫折,逆流奋进而峰回路转的豁然开朗和望尽天涯路的达观和洒脱。
五
花,在我生命的风景里很有个性的绽放:自然而不做作,现代而不浅薄,醉心花语,沉迷花香,圣洁的情感净化我的灵魂,重塑新的自我。但我知道,那朵令我脱胎换骨的花,那朵生活在别处的花,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