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国发
在秋天
落叶坠地。前世的秋风,在梧桐的秃枝上萧瑟。
寒蝉的薄翼上,白露为霜。
冷冽的雾,在茫茫的秋野,浮起茕茕的幻影。
一丛野菊,绽开一抹鲜亮的黄色。
望断南飞的雁:云淡天高,在日渐肃杀的凉风中,张扬不羁的野性。
啼血的残阳,抱紧孤寂的黄昏,只消得如此的憔悴。
枫叶红了,在熟透的秋色里昭示,冷隽的酡颜。
一辆干草车,在机耕道上留下深刻的辙印。
昏鸦在老树上,啸叫
一帘西风,紧密的风声,
它吹着,吹着,我们心头的一阵阵寒意。
残雪
残雪。路上的残雪,消融成一滴滴清冷的珠泪。
过往的车辆,疾走的人群,
踩着,踩着,踩痛了你干净的骨骼。
他们的脚底,依然感觉到了,一点点轻微的寒意。
最后的一捧圣洁,顺着水的流向,解构,软化,蚀落。
剩下的碎片。曾经是一片透明的碎片,
被尘嚣玷污的雪粒,寒冷的雪粒,松懈的雪粒,散落。散落一地的雪粒,化了。
并不虚妄,周遭是一些空寂的声音。
雪的残骸,冷冽地言说,悠悠逝水的寒颤。
乍暖还寒,
没有人愿领取。远处的山脊上,仍泛出一道道醒目的银光。
断枝
恐怕连它自己也没有想到,瘦骨嶙峋的树枝,会遭遇雪的合谋。
寒光凛冽。
谁看见了,夜里的那道雪刃,高高地悬在树顶?
枯冷:暴雪叠加,一层,又一层的雪,裹紧了繁枝的呼吸。
飞扬跋扈。幻灭。幻灭,仅仅在一夜之间。
一再推迟出现的鸦雀,恐惧与颤栗。
暗藏杀机的雪,劈头盖脑,让树枝来不及躲闪,也无可挽留。
折断。折断的身骨,蓦地,发出受伤的气味。
“宁可折戟落地,也决不低头。”树枝在朔风中怒吼。
它折断的时候,那些溃不成军的雪们
也訇然倒地……
雪地上的乌鸦
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
冰天雪地。它孤零零地飞,被薄雪遮蔽的谷粒,怕是寻不着了。
黧黑,瘦癯,它的叫声里,嘘着一股逼人的清寒。
怎么办呢?
回到树上,它发现秃枝上,
依然没有果子。
木叶落尽,空空如也,尖喙也啄不出,荒寂的原野上,残余的瘪谷,它不知道,生的过程原来如此艰难。
乌鸦叹息,它自己的清贫。
仅存的一点余温,在杂乱的羽毛下,捂住微弱的呼吸。
探出头来,它看见
一群返乡的归雁,在虚空中高蹈着
一身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