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2009年中国散文诗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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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阿毛的头皮屑(节选)

毛国聪

每个人都在思想。每个人都是思想者。思想是智慧绽放的花朵和光辉。然而,思想的过程是痛苦的。它一旦诞生,就硬要挤进我们坚固的头脑。它在我们的头脑中安家之后,却想方设法地要冲破桎梏的脑袋。思想甚至成了我们的一种负担和烦恼,它总是困扰着我们的身体,试图操纵我们的四肢。我们的头脑不应该生长思想。然而,我们却无法不思想,因为我们是人。人,是一种不得不思想的动物。只要你睁开眼睛,你就会思想。即使你睡着了,梦也在替你思想。虽然我们不可能都成为思想家,但人人都是思想者。

思想很重,重得我们有时无法承受。

思想很轻,轻得空气就会将它驮起,飘走。

这些都是我的思想头屑,它们时时刻刻不停地长出来,布满了我黝黑的头发,我怕它们染白我的头,于是,我把它们拂了下来……路

人生之路只有一条。有的人很早就明白了。有的人走完了都还没有明白。

路是人们建造的海市蜃楼。我不喜欢路。大凡是路,都会把我们带入歧途。

目的是人们拒绝幸福的幻想。我不喜欢目的。大凡是目的,都会把我们引入疯狂。

只有人这种奇特的生命才自作聪明地发明了路,才得意忘形地规划了目的,才自以为是地认为世界上有一条路的指引,有一个目的在等待。

第一个踩出脚印的开拓者,固然值得钦佩,而把脚印串成一条路的追随者,更值得敬仰。

没有追随者,大路也会再次荒芜。

追随者多了,路就会变成喧嚣寂寞的广场。

在坦克的前面,从来就没有路;在轮船的面前,也没有路;在宇宙飞船的前面,更没有路。但当它们经过时,路就轰隆隆地诞生了。历代伟大的艺术家,革命家的前面都没有路。一旦他们出现,路就开始延伸。任何伟大和创造的前面都没有路。因为他们有方向。

路固然重要,方向更是关键。真正的路就是方向。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路,而是需要方向。

路只是为了我们的双脚,方向才是为了我们的心灵,人生。

只看到脚下的路,我们永远走不远。

只为了脚下的路,我们永远无法飞起来。

当我仰望茫茫太空时,我发现,最好的路是我们的眼光。

当我静下来思索人生时,我觉得,最好的路是我们的思想和智慧。

当我观察社会时,我认为,最好的路是自由和创造。

一旦忘记了脚下的路,无论多么坎坷崎岖,都会走过去。

世人分为两种,一是寻找路的人,一是路在寻找他的人。我们大多数人是在寻找路,只有极少数人是路在寻找他。

心灵如风

风是柔软的。

如果想抓住风,就不能紧握着手,否则,不仅感觉不到风,而且会让风从手背上掠过。

只有张开了双手,风才会涌进手掌,荡满心胸。

这就像世上的许多物事。刻意去紧握,未必真能把握住,而用豁达和包容,才能真正拥有。

风是一种空,就像我们的心灵。因为空,所以风才能无处不在,才能自由抵达想要到达的去处。

风也是敏感的。一片嫩芽的颤动,一缕细微的波纹,都能让风感觉到轻柔的抚慰,发出情人般的低吟呻唤。而当它触碰到冷硬的岩石,它也会疼痛嘶叫。

我们的心亦如此。只有铁石心肠才不会受伤,只有心灵枯竭的人才不会流泪。多愁善感不是我们的错,心灵本来就是柔软的,像风一样,它行走的一段旅程都落满了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颤音。

敞开我们的心灵,让风把我们带走。

直面自己

纪伯伦说,自由是人类枷锁中最粗的一条。

然而,太多的人在抱怨:没有空闲,没有自己可支配的时间,没有金钱,没有权力,没有美女俊男……更重要的是,没有自由。仿佛他们个个都是激进的革命家、睿智的哲学家、伟大的艺术家,他们渴望自由的程度无以复加。仿佛社会就是一个囚笼,所有的事都是一条条枷锁。

果真如此吗?

许多人一方面呐喊自由,一方面甘愿做奴隶。自由仅仅是他们的一句口号,一副面具,一种借口,一个逃跑的理由。一旦你把自由给了他,他立即会陷入惘然,不知所措。与其说他们爱自由,还不如说他们渴望又一种束缚和枷锁。其实,这都是因为他们不敢直面自己,害怕孤独,恐惧寂寞的缘故。

什么是自由?真正的自由是什么?只有当你直面自己而泰然处之时才懂得什么是自由,只有当你深处孤独寂寞之中而没有害怕恐惧时,你才深谓自由的涵义。因此,身处囚笼,他并不觉得自由离他而去。沉湎于忙碌之中,自由仍在左右。

我相信,遨游九天的宇航员也不敢说他真正的自由了。也相信,对于一些囚徒,你也不能肯定他完全丧失了自由。自由的认识体现了一种人生观,生活态。真正的自由并不体现在肉体上而是彰显于灵魂里。肉体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灵魂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肉体的自由是表,灵魂的自由是质。

现代人呐喊的仅仅是肉体的自由而不是灵魂的自由。当你灵魂自由时,无论你身处何时何地,你都会觉得自由。当你的灵魂不自由时,无论你身处何时何地,你都会觉得不自由。

自由是我们肉体的魔咒。

任何什么都无法把我们变成囚徒,除了我们自己。自己是自己最坚固的囚笼。只有冲破这个囚笼,才能直面自己,发现自己,认识自己,也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