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未言猛的回头,撞上了那个蒙面客。
那人并不回答,拔剑便刺。未言当下也猜出了几分,于是横剑迎了上去。
两人顿时战作一团,只见两股剑芒扭作一团,未言身形飘忽不定,但对方却丝毫没有逃避之意,招招剑剑都刺向未言的要害之处,对于未言的招式似乎又十分之熟悉,轻轻松松一一化解。
流云在柱子后看着,那个黑色的声影在眼前被无形的放大,再放大。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眼中闪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蒙,她退了两步,不停的摇着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她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她慌忙回头,是桃花。
桃花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她别说话。视线仍停在不远处仍在交战的两个人。
那边似乎听见流云刚刚发出的声音,未言一个分心,黑衣人的长剑迅速毫不容情的向他的脖子扫去。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从斜刺里飞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出手,从黑衣人身后夺走他手中的长剑,右手一掌击向其胸前。
“不要,不要!万古叔!”流云忽然冲出去:“是天雨,是天雨!”
来的正是万古,闻听流云此言,不由一怔。与此同时,天雨竟不要命的再次向前冲来,没有了手中的长剑,竟一个飞身,迅速探掌,以泰山压顶之势,击向万古的天灵盖。
另一个白色的身影同时出现,正是千机。
只见她一个飞身,翻掌从手中掷出一枚石子样的东西,正中黑衣人后头顶的百会穴。黑色的身影摇晃了两下,旋即倒地。
千机上前缓缓摘下他的面巾,果然是天雨。
一时之间,众人都怔在原地,良久难以发言。
流云忽然蹲在地上,恸天般的哭泣,压抑而又绝望。桃花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桃花!”她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便扑进她怀里:“真的是天雨,怎么办?怎么会是天雨呢?怎么可能是天雨?”
“他脉象有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被人下了蛊。”千机提起他的手腕,冷冷道:“万古,先把他背到我房里,我要详细诊断。还有,你们叫上无涯也一并过来!”说完,一个飞身径自先走了。
万古回头看了流云和桃花一眼,又看了看还一脸没缓过神来的未言。从地上扶起天雨也向千机住的云裳阁走去。
桃花轻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师父说了,他被下了蛊。我们先去师父那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别哭了,乖!”
流云抬起脸,眸中满是泪花:“下了蛊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吗?他怎么下得了手?齐叔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哪,还有七七那么乖的七七”
桃花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任由她拥着。
“我看还是我去叫军师吧!”未言缓过神来,先转身去找秦无涯。
不多一会,桃花好容易安抚住流云到云裳阁时,发现除了三位长老和秦无涯之外,连碧琼,魏风都在屋里。
他们刚进来,千机便上前,一把扣住两人的脉搏,过了约摸二三分钟才松开,脸上凝重的表情显然也松了下来。
“还好,你们都没事!”千机说着,走到天雨面前,满脸忧色:“天雨现在体内,被人种了苗疆的巫蛊。具体是哪种蛊现在还说不清楚,中原人通常不会使用这种邪术的。但是一旦被中了巫蛊,被中者便会失去理性,听凭中蛊者的命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天雨种的这种,极有可能是一种叫做血蚕蛊的巫蛊。据说,这种血蚕是有一雄一雌两只的。被中者吞食的是母的,而另一只公的通常都是由中蛊者吞下。两蛊之间能互相克制,公司日,母司夜。但是彼此能相互感应”
“也就是说,天雨夜间的所作所为并非他自己意愿,而是被蛊虫所控,是吗?”桃花打断道。
千机点了点头:“可以这样理解,但是,确切的说法是,天雨夜间的行为由下蛊者控制,传达命令,但执行过程中,天雨完全是靠潜意识而为。所以,会失去人性,彻底被心魔控制。”
“心魔?”流云抬起哭红的眼,不解的问。
“是,心魔!血蚕蛊不是对任何人都有效的。据说,血蚕蛊最初是苗疆女子为防止夫君背弃自己而发明的。每日以鸡血喂养血蚕,分别将九九八十一条公血蚕与母血蚕饲养一年,任它们互相吞噬,彼此相克,最后剩余的二条便是血蚕蛊了。公的自己吞下,母的则让夫君吞食,借此管制夫君的行为。但传至后来,被有心人士利用。专以人血喂养血蚕,这种血蚕长大之后,因为吸取了太多精血而变得嗜血成狂,导致被下蛊者产生种种幻觉,并失去人性”
“那天雨还有救吗?”流云着急的问道。
千机回头看了看碧琼,碧琼点了点头。千机才接着说:“巫蛊之术我知之甚少。照天雨这种情形,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夜里做了些什么。一到晚上便魔性大发。依我现在的能力,只能用冰泉圣水暂时镇住那只金蚕,使其进入冬眠状态。但天雨天雨自己若知道这些事情是他自己干的,恐怕”
“他会杀了自己的!”秦无涯笃定道:“一定会的!”
千机点了点头:“所以我决定,还是让他一直这样昏睡下去比较好。但是,冰泉圣水能镇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在这段时间里,如果没办法解除他的毒蛊,”
“我们就得杀了他!”流云忽然清醒了似的:“否则,就只眼睁睁看着他杀更多的人,做更多的错事!”
“那么,究竟是谁给他下的蛊?这一趟出宫,天雨极少单独行动为什么我们三个没事,独独只有天雨?能有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他下这么恶毒的蛊的人,必然也是他极为相信的人”无涯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是有所发现。
“冷翠坊!白血!”桃花冷冷的念出五个字。是她,一定是!
那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那样的气质,那么诡异的出现,除了她,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机会这样接近天雨,并给他喂食天蚕蛊。
秦无涯点头,显然是赞同她看法。
“你们说的,是那个在翠华镇收留过你们的青楼女子?”碧琼问道。
“是!她自称也是万花夫人之后。但是我们一直对她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虽然她的确出手救过我们,但是隐约觉得,那样的女子,背后必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的。她是最有嫌疑的。”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要找到白血求证,查出天雨的金蚕蛊是否真的是她下的。然后呢?她会有破解办法吗?”流云问道。
“如果血蚕真是她下的,她应该是有解蛊之法的。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得跑一趟苗疆了”
“不行,师父,天雨这种情况,颖儿一人控制不了局面的。您必须守在身边。若一定要去苗疆,我去吧!”桃花说着扬了扬眉:“听闻苗疆女子很有异域风情,且极擅魅魂之术,我正好可以好好领教一番。”
千机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苗疆人很是排外。不是你想学人家就会教的。况且苗疆人粗暴野蛮,恐怕”
“我陪她去!”流云不容回驳的上前:“宫主,我一定要去!”
“属下也去!”秦无涯也请命道。
“我也要去!”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身上衣衫都还有些不整。
“琴儿!?”众人讶然。
“宫主,请一定让琴儿随行!”
碧琼微怒道:“怎么?宫里几时变成牢笼了?你们一个二个都像是被困的鸟,这才刚回来呢,就都想着出去?”
“可是,宫主”
“不行!此事再议!”碧琼挥手,起身便要出去。
“宫主,让她们去吧!”百日忽然站出来:“属下明白,您是担心这几个孩子在外面应付不了那么多事。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我们别无他法。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天雨就这样废了!”
碧琼不语,抬头望着这几个年轻人:“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区区五虎帮都能把他们搞得又是受伤又被下蛊,更何况,是让他们去苗疆?”
“万一那个白血有办法解蛊呢?那我们可以不用去苗疆了不是吗?”流云满脸希翼,眼晴也因此而在灯光下益发明亮。
碧琼叹了口气:“唉!容我考虑考虑吧!”说完,转身出了门。
“宫”流云还要再叫,却被百日和千机拉住了。
“宫主会答应的。放心吧!她只是需要好好想想,怎样尽可能让你们都能安全的回来!”千机轻轻安慰道。
琴儿忽然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千机姨,请您一定让宫主答应让我陪他们去苗疆!”
“琴儿!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千机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这眼睛怎么还是肿得这么厉害?一会我帮你搽些百花玉脂膏看看。这几日别再胡思乱想了,要不这么好看的眼睛真哭坏了,多可惜呀!”
琴儿一边点头,眼眶却又红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等出宫以后,让无涯给你买条更漂亮的狗!”百日安慰道,不料琴儿却迅速摇了摇头:“不要了,不养了!其实我早该知道,七七肯定有一天是会离开我的。它会比我老得快,它不可能陪我一辈子。只是我以为,会是一个有夕阳的傍晚,它躺在我的脚边安静的睡去,然后永远都不再醒来。然后我含着泪把它葬掉,在它坟头堆很多很多的小黄花。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会是这种方式”她抬起头,想将眼眶里蓄积的泪水逼回去似的,再低头时,果然没有了眼泪:“我想过为七七报仇,但是,如果是天雨,我下不了手。但是,把天雨变成这样的恶魔的人,也间接等于杀了天雨。我不恨天雨,但是我得为天雨,齐叔和七七,刘婶他们争一口气。不可以让他们这样平白无故,稀里糊涂的牺牲掉了。绝对不可以!”
“琴儿!”流云的抱住她,两个姑娘像是在冬夜里抱住了唯一的温暖,的汲取彼此身上的温度。那种感觉,不是任何局外人所能感觉得到的。
百日出去一会,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锦盒。很是郑重的递到了流云的手上。
流云接过盒子,沉甸甸的,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把翠绿欲滴的玉扇,长一尺五,扇骨的颜色浑然天成。仿若取自同一块玉石,打磨得通体光滑莹润。扇骨正上方雕以两行碎花,还有几行蝌蚪般的小篆,却难以辨认。流云拿起扇子,只觉比自己原来用的那把,至少重了两倍,但是手感却出奇的轻盈。轻展扇面。见到上面的画却是大吃一惊。扇面画的是一幅桃花春风笑意图,但是画却似嵌于玉片之中。桃树枝干以暗色水墨勾勒,墨迹犹新般,仿若刚刚画完,那些桃花的花瓣的颜色则带着几分诡异,鲜艳得不像朱砂,但更似血液。轻摇扇面,那些花瓣竟有摇摇欲坠之感。整个扇面的图画笔走龙蛇,用笔浑厚,勾染点簇,均匀有神,扇面下方一行狂草,俨然“夺魂碧罗扇”五字!
“这个这个就是你们前天提到的‘夺魂碧罗扇’?好诡异的扇子!”流云将扇子轻轻收好。
“嗯,江湖传闻此扇另有玄机。只是一直无人察觉。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造化去发现了!这扇子在江湖上失落好些年了,此次也是我与万古无意寻获。宫中也只你一人喜欢使扇子,想来也是天意,是缘份!”
流云点了点头:“百日叔放心,我不会丢碧云宫的脸的!”
百日点了点头:“这几天苦了你们这几个丫头了!”
桃花等人相视一笑,其实,最苦的不是对死亡的惊惧,而是那种隐约的猜测和担心,一夜之间失去亲人般的痛苦。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告一段落了。
望着一脸平静的天雨,流云还是很难将他与那个将齐叔斩成几段的杀人恶魔联系在一起。窗外,居然又开始飘雨,细细密密的,入冬的夜,寒流悄无声息的潜进室内。每个人的呼吸之间都吐出一口白气。
秦无涯踱至窗边,望着窗外的细雨,喃喃道:“这世上,人活着,也便是赖着腔子里这一口气。若这口气,也是为别人而吐的,那究竟是幸亦或不幸?”
流云远远的打量着他,今夜的他似乎异常的沉默和感慨良多。一时之间,室内的气氛仿若凝固了般。每个人都一脸沉思,唯有天雨,依旧一脸安详的沉睡着。
是的,沉睡,就这样一直沉睡。那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
某一瞬,似乎有些东西,就这样被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