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宫的殿试，无疑是非常庄重的。
每个通过初测的年轻人，都被分配到那间大殿的某个小房间中，一份砸实的足有一指厚的答卷被安静的放置在桌子上。
周天泽有些忐忑。
三个时辰，要完成这些答卷，高分者取。
这就是几道宫的规定，八百年来从未更替。
而这些答卷中，并非只有道学经典，其中涉猎的杂学众多，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完全涉及并通晓的。
有问农耕如何防虫、有问星象如何勘测、甚至有问关于西周法律条文案例的问题。
这些，每一道题，都需要考生做出带有自己思想的答案。
展卷。
提笔。
周天泽在看到第一道题的瞬间，忽然怔住了。
不熟悉的字体，熟悉的问题。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这是道经第二卷的内容，周天泽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呢？三岁还是五岁？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简直不要太简单！
提笔，泼墨一般的将早已经烂熟于胸的答案撰写在纸上……
……
“为什么？”
方鹤看着那块弓马相合的家族徽章，沉吟片刻，问道。
“这，您就不用管了。”
年轻人淡淡的看着自己面前，眉头紧皱的老者，轻轻地道。
这位老者，就是刚才跟第五轻柔言谈的老者。同时，他又有另外一个身份：几道宫这一届的宫正！
几道宫在西京的影响力之大，并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只靠着一枚家族徽章，就让这位宫正大人紧皱眉头沉默不语，可以想象，这位年轻人的家族该有多么的强大！
“您再考虑一下吧！您不是计划着要去道宫么？这件事，不就是一个机会？”
年轻人忽然笑了，然后轻轻一扫略有些褶皱的衣摆，淡然的走出房门，只留下几道宫的宫正方鹤老头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发呆。
“公平、公正？呵呵”
当方鹤捏着殿试官呈上的答卷，看着高居首位的周天泽的名字，忽然沉默不语。
“宫正大人，这一届，真是奇人不少，原以为有第五轻柔来此就已经是难得的天才了，没曾想，还有一个更加了不得！答卷能够全部做完的，不是没有，可在我有生之年，却从未遇到过。现在终于算是见到了！而且还是全对！这真真是妖孽啊！还请宫正大人为之定名！”
殿试官的神情非常激动，原以为第一名已经内定了第五轻柔，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以全做完，满分的成绩力压第五轻柔一头！
这样的天才如何让这个殿试官不激动？
可方鹤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反而是极为凝重，极为纠结的表情。
“大人？”
似乎发现方鹤的走神，殿试官试探着叫了两声。
“唉！”
方鹤悠悠的长叹一声，起身，将周天泽的卷子轻轻捏起，缓步走到桌子边上的火盆附近，屈指一弹，将那份厚厚的答卷丢进火盆。
“轰！”
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盆，在加入易燃的答卷后，瞬间燃起高高的焰苗，答卷顷刻间便化作一捧纸灰。
“大、大人、您这是？！”
殿试官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鹤，看着自己从进入几道宫就一直非常仰慕的宫正大人，忽然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好像看到一个自己原本非常欣赏的女神，居然出自春华楼一般！
“你不懂……第一名，应该是第五轻柔。周天泽落榜！”
方鹤说出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非常阴冷的气息，这阴冷仿佛海啸一般从内心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这间不大的房间。
……
周天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出了考场的人，只是他出来的时候，几道宫门口那些等候的仆人家长们，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个人静静的回到福来客栈，然后在大厅靠窗的位置安静的吃一些东西，然后就开始盯着胭脂河上的明月桥发呆。
方才两天，他已经觉得这西京城，虽然繁荣，却并不如孤峰上来的明净。
“这里有人么？”
说话的声音似乎很轻，即像一句肯定句，又像一句询问式。
周天泽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俊朗男子拉开自己面前的椅子优雅的坐下。
周天泽面无表情的环视四周，看到周围依然有很多空位置后，淡然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身上。
意味很明显：周围那么多的位置你不选，偏偏到我这里，说吧，到底什么事！
周天泽很纳闷。
他来到西京拢共短短两日，与之发生过交谈的，最多不超过一掌之数！
这个人找自己什么事呢？
第五轻柔看着自己对面的那个男孩，心中充满了好奇。
他是在逛街的时候，偶尔透过街边客栈的窗户看到周天泽的，好奇心使然，这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天才少年，就这么上了客栈，以这样一种拙劣的方式，与他对视。
似乎是被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盯得时间久了，周天泽微微抬了抬手，想要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润润已经有些发干的唇。
可就在手快要触及茶盏的瞬间，一双素白的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已经快到手心的茶盏抢过，然后仿佛牛饮一般将一杯茶水喝的干净。
“唉……这家客栈上茶的速度真慢！”
第五轻柔小心的看着周天泽的反应。口中却不断的吐槽这家客栈如何如何不好。
周天泽知道，从这个年轻人上来坐到自己面前到现在，他压根没要茶水！
“找我什么事？”
周天泽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回应第五轻柔那故意一般的眼神。
“啊？我找你？我找你干嘛？”
第五轻柔慢慢的将茶盏放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天泽。
他很想知道，这个比自己殿试成绩还要高的家伙，若是听到自己落榜，到底应该是怎样的一幅神情？
那副仿佛面具一般的淡然表情会不会因为这个消息而破碎？面具下的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五轻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对这样一个，普通的完全不能再普通的人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好吧，他的学识比自己渊博。
当第五轻柔看过周天泽的答卷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周天泽的学识要比自己渊博！
每一道题目的答案都如此的标准，就好像一个拿着标准答案往上面抄一般。
但他知道，如此多的题目，就算是抄，那短短的三个时辰，也不可能全部抄完！
但自己的修为比他高啊？！一个初测都要依靠作弊的人，有什么资格比自己还厉害？
这就是第五轻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