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将军府。
张夫人目光诧异的看着手中那份书函,脑子彻底的糊涂了。
基于宫里那位不甚明了的态度,将军府对周天泽的打击也仅仅只是阻挠他进入学宫学习,并未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天泽入学宫了!
入的学宫还不是一般的学宫!
无由道宫,张夫人是非常清楚的。
虽然这个学宫已经衰落几百年,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曾经辉煌了一千多年的超级学宫,在很多人的记忆中有着无可企及的名望。或许现在已经淡出了许多西周普通人的记忆,可总有一些老家伙记得!而能活过几百年,并且记住无由道宫的老家伙,却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现在,周天泽成为了无由道宫百年来第一个入学的学生,天下间,那些还存世的老家伙会怎么看这个人?
其实,这些都不是张夫人最担心的。将军府虽然兴起不过两百年,但总还是距离西周最中心的权利机构足够近,人脉方面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
她最担心的事,是枢密院!
枢密院与将军府在某种程度上,是没有交集的。况且,将军府也不想与这样的机构有交集。枢密院在将军府人的眼中,就好比是阴曹地府一般让人感到晦气!而且,枢密院的权利,在某些程度上,大的令人感到惊惧!
周天泽是直接去枢密院报备进入的无由道宫!
只这一点就让张夫人感到惶恐。
“莫不是,宫里那位表态了?”
张夫人的婢女只探查到了这些,至于周天泽在枢密院里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些就不是一个将军府的婢女可以探查到的了。甚至,整个将军府也不可能探查到这些。
“周天泽,这个从孤峰上下来的穷小子,是怎么与枢密院搭上关系的?”
这个问题,在张夫人的脑子里转悠着,却仿佛一个死结一般,在脑子里越缠越大。
……
前一日,在无由道宫遇到的那位老婆婆,周天泽再没有见过,整日里出入道宫,却是没能发现这里有什么人生活过的迹象。
无由道宫很大,周天泽只在书阁附近活动。在他想来,那位老婆婆必然生活在道宫深处。
采了一些新鲜的蘑菇和野菜,周天泽煲了一锅好汤,想要分与老婆婆一些。毕竟,自己可以进入这道宫,全靠那位老婆婆的一纸信笺。
可他翻遍了整个道宫却都没能找到老婆婆,无奈之下,只能作罢。
这天,在得月楼依然繁华依然马车不断的门口,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匠人。相较于那些衣着华丽,眼高于顶的大人,这些衣着褴褛的匠人只敢小声的打问无由道宫在什么地方。
是的,百余年的衰落,西京人早已不记得无由道宫的一切。可,就是那些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也都不知道这西京盛传的无由道宫到底是位于何方。
匠人们在得月楼附近找了很久,遇到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汉,经由老汉指路,方才寻到无由道宫的正门。
周天泽已经在宫门口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周人守时,千百年的礼教教化,让哪怕是最奸诈的商人,都知道守时的重要性,这已经印入他们的血脉,并且经久的传承下去。
阳光所投射下的影子已经逐渐小到近乎没有,在周天泽第三次将被汗水浸透的手巾拧干,终于看到了呼呼嚷嚷一队拖着材料和器械前来修葺学宫的匠人。
一百两金子,是他找到的最便宜的匠人队伍了。
无由道宫,在沉寂了百余年,终于再一次热闹起来了。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呼喝着号子声……努力将一些废弃物,杂物搬出去的匠人们干的热火朝天。
这些匠人们之前最多也就是帮普通老百姓修修房子,接一些大户人家装点花园的小活。而整理修缮一座如此大型学宫的工程,他们还从未接触过。
第一天,匠人们只是大略的将一些杂草和门前的广场整理出来,而那些学宫内的景观却一点也不敢动,他们需要整理出一个详尽的修缮方案出来。
周天泽是个热心肠的人,做不出像那些富家子弟一般看着劳动人民挥汗如雨的干活,自己却乘凉喝茶了事。所以,整个工地上,周天泽反而成为最忙的那一个。
当天光渐去,暮色四合的时候,偌大的无由道宫,再一次回归寂静。白天忙活了一天的周天泽,安静的在书阁中盘膝打坐,一整天的体力劳动,让他从那些怎么也理不清的繁杂关系中短暂的脱身而出,心灵至此波澜不惊。
“咚咚咚!”
就在他刚入静没多长时间,一阵急促的叫门声,将周天泽唤醒。周天泽茫然的看着屋外,匆忙披上外衣,朝大门走去,心中却在诧异。
“自己来到这西京一共不到一周,与自己接触过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现在这个时间,会有谁来找自己呢?”
提着八角的灯盏,周天泽来到宫门口,费力的打开厚实的宫门,入眼的却是一个穿着明黄色僧袍的出家人。
六枚圆丢丢的戒疤,一柄金黄色的禅杖,一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钵盂,再加上慈眉善目的面容,周天泽不自觉得双手合十,恭声问道:
“不知禅师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这僧人间周天泽开了门,便单手立掌,张口道:
“阿弥陀佛。”
“贫僧挂单于大禅寺学宫,今日于得月楼听闻百年前久负盛名的无由道宫今日重开,特来此拜会。”
周天泽不明白这个古怪的僧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也不知道他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僧人礼节做的周到,所以周天泽也是以礼相待。
“禅师还请进来说话。”
……
书阁中,周天泽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个蒲团,让与这个僧人坐下,自己则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菜汤,被轻轻的放在僧人面前。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待一切都做好,周天泽看着眼前的禅师轻声问道。
“感谢小施主的款待,小施主就称呼我无忌道人就是了。”
“道人?”
周天泽有些茫然。
大禅寺,周天泽是知道的。西周跟八百年前的东周一样,虽然以道教为尊,可却也不排斥佛宗的入住。
毕竟,在教人向善方面,两宗都有其可取之处,对于王室统治国家作用极大。只是,这千百年来,虽然佛宗一直努力的发展其信徒,可这里毕竟是道宗的起源之地,千百年来,能够在西京六学宫中占得一席之地,却也是极为不易。
“这和尚口口声声说自己挂单于大禅寺学宫,衣着打扮也都是僧人模样,可现在对于自己的称呼却又是道人!这…这又作何解释?”
似乎是发觉了周天泽那疑惑的样子,无忌道人呵呵一笑,说:
“什么是道?什么是佛?其实,都是殊归同途罢了。”
无忌道人将一直做着无畏印的左手放下,却又单手环于中指做出一个正统的道家法印。
“贫僧佛道俱都了解一些。小施主见笑了。”
周天泽还以同样的印诀,微微笑了笑,却没有接这个古怪和尚的话。
“这偌大的无由道宫,就只有小兄弟一人么?”
似乎发觉到两人的气氛略有些尴尬,无忌道人出言问道。
可这句话刚出口,他就觉得极不合适。
整个无由道宫只有这书阁中亮着灯盏,其它大殿俱都黑漆漆一片,任何人都应该能想得到这里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古怪的和尚之前还是小施主小施主的叫着,这忽然说出一个小兄弟,却就让周天泽本能的感到一丝警惕。
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周天泽眉头紧了紧,只从口中蹦出一个字:“嗯。”
气氛再次回归尴尬。
周天泽眼神游移,看着深重的夜色,忽然想起早些年,在志怪杂记中,看到的一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年轻的书生在荒郊野外遇到破落的庙宇,然后遇到了……
“不知禅师可还有它事?”
周天泽果断要将这个不安定的因素驱赶出去。
无忌道人知道现在已经这样了,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于是开门见山的说:
“感谢小施主的热情款待,贫僧还有一请,不知小施主可否答应?”
“砰砰砰……”
就在这亦佛亦道的古怪和尚将要说出自己的目的的时候,无由道宫的大门再次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天泽眉头皱了皱,本能的觉得,这个晚上也许自己不得安生了。
“禅师稍待。”
……
当周天泽打开宫门,看到一袭白衣,眼神中甚至有些不耐的年轻人时,疑惑终于在他脸上化开了。
“怎么是你?”
来人无它,正是第五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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