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
明人的朋友刘秦是一个豪放不羁之人。他有一个特别的习惯,好友皆知,而旁人往往为之咋舌。
朋友们相聚,难免会增“花”添“彩”,叫上几位女同事、女同学参加,这样气氛更热闹。刘秦每每赶到,总是瞅着哪位女性漂亮,一屁股坐在人家身旁,不管认识与否,都热情有加,对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
说的是玩笑话,谈吐也无伤大雅,徒增聚会的轻松快乐而已,大家乐得场面上多一些插科打诨的搞笑,不真不假地调侃起来。酒自然是喝得更快更欢了。
女性朋友遇到刘秦这样说笑的,一般也不会计较。都是吃喝玩乐来的,谁也不会当真。不过,后来连着两起遭遇,让刘秦郁闷了,找明人倾诉了一番。
一次是朋友一个饭局,叫上了刘秦。刘秦到达酒店时,圆桌已围坐了大半桌人,多半是陌生的面孔。刘秦见朋友做东,照例又选了一位美女,紧挨着她坐下了。一开席,就先称:“她是我女朋友。”没料到美女脸色愀然,一点没给刘秦面子:“谁是你女友呀!你别瞎说!”说罢,还霍地站了起来,不肯落座,不是朋友打圆场,这场面还会尴尬下去。刘秦也为之有点怵了。
另有一次,是他一位上司做东,也有一些陌生朋友。刘秦又旧病复发,见一位俏佳人坐在上司旁边,与上司亲热地交谈着,他就坐在佳人另一侧,与上司没大没小地说:“这是我女友。来,我们先干一杯!”上司皱了皱眉,向大家介绍了刘秦,那女子大方地迎合刘秦:“干就干吧,一杯哦。”仰脖把酒盅里的酒喝尽了。
席间大家欢声笑语,刘秦也尽兴喝得不少,一声声“我的女朋友”,自然也从未停嘴过。
没几日,又有一饭局,上司就没叫他,有一位同事悄声告知刘秦,上司发话了,说刘秦太闹,公务应酬还是少叫他吧。
刘秦忽然十分失落。后来又听人议论自己:“谁让他抢人家女朋友呢!”
那俏佳人还真是上司的女友?自己撞枪口上了?可上司明明是有老婆的啊,刘秦不知真假。笑一笑,就不去想它了。
很长一段时间,刘秦下班就回家,省却了酒桌上的麻烦。
一日,上司又通知他晚上参加一个公务,还特地关照他放开喝,别介意什么。
刘秦见状,想这些同事的传言不实呀,自己也真是多想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
他愉快地赴约了。一进包房就瞥见那位俏佳人在席,他有些拘谨,目光似乎有点躲闪,倒是那女孩毫无忸怩,站起来与他打招呼,还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我男朋友来了。”
几位同事也是初见这位美女,目光也带着询问:“你们认识?”刘秦又习性焕然了:“哈哈,比我来得还早呀。这是我女朋友。”他一路介绍过去,笑呵呵的。开席之后,就愈加闹腾了,还与美女喝了一个交杯酒。
这一次,上司并无不悦,还主动拿他与美女开起了玩笑。俨然他自己与美女无关,美女还真是刘秦的女友。这消息之后就在单位不胫而走。
事后,上司还把刘秦叫到办公室,夸他业务不错,表现很好。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好干呀!”言下之意,刘秦大有前途。
不久,上级来考察,是考察这位上司的,是提任。自然没有什么不良反响,一路顺风。
雨水下了一场雨,是开春后的第一场大雨。
眼前的雨,哗啦哗啦的。羊可没有想到,雨水的雨会这么大。
雨水前夜,羊可心里窝着一股气。她觉得那股气不发出来,憋得难受。
羊可的气来自男人。雨水前天,男人在镇上的茶馆跟一些晃荡的青年一起玩牌,一次输掉了一把钱。
男人本来不在牌桌上玩的,那些晃荡的青年你一句我一句刺激着羊可男人。一个说,怕女人!肯定怕女人!肯定不敢玩!另一个说,玩玩,玩小一点的牌。还有一个说,要不到牌桌上试试?
镇上的茶馆除了喝茶外,还发挥着赌场的作用。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茶馆。男人开始先玩小的。后来,那些人就刺激他,说玩小了,不刺激。男人就伙着那些人玩大了。在牌场上,男人手中的钱,像一捧捧从手中滑落的谷子。天还没黑时,他输掉了一把钱。
男人的那把钱是羊可卖谷跟卖棉花的。羊可种了大片的水稻和棉花。羊可把那些水稻收回来,再把那些棉花摘回来。那些水稻占据了她的一间屋子,那些棉花又占了她一间屋子。她看着屋子里的水稻和棉花,就开心地笑。有一天,她跟收购水稻和棉花的贩子谈好了价钱,留下口粮和弹被子的棉花后,就把剩下的都卖了,羊可就有了一把钱,她把那把钱让男人揣着,让男人也感受那些水稻和棉花给他们带来的激动与温暖。
男人回来前,他看见那些赢他钱的青年一个个在放肆地笑。他觉得每一个青年的笑就是一把刀,深深地扎在他的胸口。羊可男人鄙夷地看了一眼茶馆,然后,狠狠地“呸”了一口。
男人跌跌撞撞地往家赶。
男人回到家时,精神很差。
羊可问,那把钱呢?
男人低着头说,输了。
羊可说,你怎么就敢玩牌?羊可没有想到,揣着一把钱的男人,偏偏就把钱输掉了。羊可觉得,男人跟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男人抬起头,像拔出了胸口的刀,渐渐来了精神。
他大声吼:好多人在玩牌,我就不能玩?再说,人家那些话难听死了。男人越说越有理。
羊可越听越气。
羊可晚饭没吃,就上了床。
床上,输掉了一把钱的男人鼾声四起。
夜里,就下起了雨。
羊可心里的一股气越憋越大。
羊可想好了,她要男人要回输掉的钱,要不就报派出所。
羊可早早地起来,一把拉开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男人说,你让我睡会儿,今天雨水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在田地里忙活了。
羊可说,不睡了,跟我到镇上去,把输掉的钱要回来。不然,就报派出所。
男人不依。
男人说,钱输掉了就输掉了,往后再挣。你要是到镇上去闹,钱不但没有要回来,还丢人,让人家说自己输不起。
羊可说,我们家是输不起,你要不去,我去。
男人说,你要去,我就要揍你!
羊可说,你就算揍我,我也去!
男人很气愤,一巴掌扇在了羊可的右脸上。
羊可的脸上火辣辣的。
哗啦哗啦,雨一直下着。羊可没有穿雨衣也没有撑伞,火辣着脸走出了家门。羊可没有想到,雨水的雨会这么大,遮没了视线。
羊可去了镇上。羊可在去镇上的路上发誓,她一定要要回那把钱。
羊可一身雨水的到了镇上。
羊可去了派出所。
羊可一身雨水的到了派出所。
羊可在回来的路上发誓,一定要离开自己的男人。她不想再这么窝囊。
羊可回来时,浑身湿透。她把男人输掉的一把钱放在了桌上。羊可觉得,她不是放着那把钱,而是放着金黄的稻谷和洁白的棉花。
男人对羊可的回家没有表现出高兴。
男人见着那把钱后也没有表现出高兴。
羊可在家里仔细地清理衣服。
羊可把要离开男人的想法说出来了。羊可说,脾气臭的男人,来吧,再给我的左脸一巴掌,让我再感受一次火辣的感觉。
男人觉得眼前的女人非常强大。男人握了握拳头,最终下不了手。
羊可翻出一件大红的袄子穿在身上,在镜子前照了照,没有觉得哪地方不合适后,提起箱子,走进了雨中。
羊可自己记得走出家门的日子是雨水。
那把钱仍旧放在桌上。男人先看了那把钱一眼,再看着羊可出门的。他没有想到,雨水的雨会这么大,遮没了视线。他再也看不清羊可时才明白,是自己的一巴掌打走了自己的女人,也输掉了自己跟羊可的一段感情。
那把钱,男人狠狠地甩进雨里。
很快,那把钱花瓣一样地落下。
很快,每一张钱,让雨水的雨,轻轻地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