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转过花圃的一角,隐于一株梧桐树下,长廊的尽头,张纯修在廊下投下一个颀长孤单的身影。 雪珠轻叹,她一整日都能查觉到身后异样的目光,那目光,灼热胜过午后的骄阳,可是她的心里,此刻却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张纯修一夜无眠,却在晨曦初明时晕晕沉睡而去,醒来已近正午,明媚的阳光在窗前落下斑驳的光影,推开房门,数株槐树下的石桌旁,容若正对一株娇艳的虞美人独酌。
“见阳一觉睡得好长,我可等了两个时辰了,”容若淡然笑道,向张纯修取起了手中的杯盏,“想不想品一杯冰茶?” “冰茶?听说过玉露茶,品过火青茶,可从不曾听过什么冰茶?”张纯修下得太阶,接过容若手中的杯盏,顿觉得一抹沁心的凉瞬间穿透手指蔓延到全身而去,“我可要喝上一杯,容若,是这杯子不同么,难不成是东海千年的冰玉制成?” 容若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张纯修迫不及待地仰头一饮而尽,“杯子不过是极其普通的白玉罢了,见阳你先告诉我味道如何?” “香纯味浓,其汤色和叶底黄绿明亮,应是珠茶,倘若放置了冰入茶,味道应有清淡才是,可这茶的甘醇却依旧在喉,容若,倒是什么奇方?” “雪珠制的,方法很简单,只是将茶煮好了,置于玉壶里,再瞬间置入碎冰里,将茶凉透即可,”容若拉了张纯修坐下,却见张纯修执了空空的杯子,默默地出神。 “我一路从前院单腿跳了过来,巴巴地请你喝茶……..” “雪珠是南方人,南方盛夏时炎热无比,能想出这种法子,倒也聪慧,”张纯修打断了容若的话,“雪珠”两个字,让他的神思莫名地慌乱起来。 可远远的滴水屋檐下,雪珠就提了食盒袅袅颦颦而来。
“见阳你好好尝尝,她方才说做了冰镇莲子羹,雪珠,可是这个?”容若见石桌上一钵羹淡淡地冒着轻烟。 “奴婢看天热,斗胆做了些,”雪珠目光瞟向容若,见他盛了一碗递予了张纯修,心里隐隐地不悦。 “有桂花的香,还有梨的清甜,莲子的粉糯,”张纯修尝了一口,赞叹不已,“容若,你好福气,先前的丫头煮茶的功夫了得,现在又来了一个,做起吃食来,真正玉帝都要慕羡了。” “你若真喜欢这些,回去时让她随你回府便是了,”容若舀了一勺浅尝,顺着张纯修的话附和道。 “当真?”张纯修放下碗,紧盯着容若。
“她若愿意,随你去了又何妨,府上多一人少一人也无妨,”容若看向雪珠,却见她已提了食盒匆匆离去。 雪珠蹲在厨房的水缸后默默地哭泣着,她从不曾想过在容若的眼里,她可以当作一件物品送来送去,她只想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哪怕当一辈子的奴婢,只要能日日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已民足矣。 可是容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炙热的酷暑里,让她心似极地冰雪般的寒。 张纯修在晚间的时候嚷叫着要喝酒,月下对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双人。 “容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张纯修明个儿就回府,”许是有些醉了,张纯修大笑着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