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亲王在午后的时候派人来请了容若过去,简亲王府的后花园里大摆了筵席,往来骁勇将士把酒言欢,甚至于曹寅都抚摸着那强劲的弓弩,一片怅然。 喇布端了酒壶过来,直直地伸到容若面前,低语道,“若想好了,打发人捎个话来,三日后启程,已然定下了。” 三日后,三日后她会到了哪里?过了河北,转道天津还是南下到胶东? 三日后,明珠的妾室徐氏产期到,整个纳兰府都听得到徐氏阵痛的喊叫声,可谁也不曾注意到,两匹枣红色的马就从后院扬蹄,绝尘而去。 明珠从不曾想过人到中年仍然会再添丁,喜形于色,欲找容若商量着取名字时,才见达海一脸慌乱地跑来,容若走了,只留下只言片语,带了和旺出城而去。
明珠将那纸字条紧紧的揉了,却又展了开来,咬着牙撕成粉碎,半晌方缓缓地睁开眼睛,对着达海挥了挥手,“由他去吧,不出去受点磨难,不知道生活的艰辛!” “不,老爷,容若肯定没走远,派人去追能追回来,”觉罗氏瘫坐地梨木椅子上,开始拾了帕子擦拭着眼泪,“这孩子,怎么就不让额娘省省心啊!” 明珠站在容若的书房里,看着书桌上锦瑟的画像,看着墙上张贴的地图,笔墨一路从京城,沿河北天津蜿蜒而下,不由地仰天长叹,回屋里见到觉罗氏依旧黯然神伤,不由地安慰道,“今儿安亲王出师,简亲王做副帅,容若这孩子定是一起去了,沿途济南府、泰安府到临安府,驻军守备都是我的人,明儿通知他们留心就是了。” “那天简亲王过来,我就有所查觉,只是没想到和旺这厮也串通了一起跟了去,”觉罗氏不解气,“可这三日来,每天呆在府上也不出门,谁曾料想却是缓兵之计?” 喇布在营地见到了容若,上前紧握了手,“本王就知道你定会来,只是我能保你一路到江西九江,剩下的行程,就要靠你自己了。
” 一路南下,天气渐渐暖和了,虽然也有雪,但却不像北方那样的冷,开始听见有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光秃秃树枝间,几只松鼠偶尔在枝头掠过,洒下簌簌的雪末来。 锦瑟出了城便和琉璃更了百姓的衣衫,取下了簪衩环配,由着马车一路颠簸而去,所到之处虽不似想像中的百姓流离颠沛,可放眼望去,依旧是荒凉一片,大好的田地荒芜着,年前来时曾见过的炊烟袅袅的场景却再也不曾见到。
行至胶东,已见清兵汉军的帐营,旌旗招展在晚风里,可却是肃静无声,偶然有村民经过,却也是行色匆匆,琉璃放下车窗帘,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不断地询问着沈家派的车把式来时沿途的情景。 可是行至湖州边界的时候,却见大量的村民逃难涌出,打听才得知耿精忠的人马已从福州开拔到了温州,丽水金华全然失守。 喇布一行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行至六安,康亲王的七营正与耿精忠部交战于金华,容若从怀里掏出地图来,看着可望却不及的距离,心下一片焦虑,当即辞别了喇布,更了普通人的衣物策马向东而去。 一路沙尘滚滚,逃难的人群遗弃的随身之物遍布荒野,几辆废弃的马车倒塌在路一侧,甚至有孩童的哭声阵阵地传来,和旺上前拉了一个落荒而逃的路人,才得知康亲王一役已败,清军后退三十里扎营,而钱塘,亦将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