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惊雷兀地炸起,一记闪电霎那间照亮整个小院。 雪珠叫了声“公子”,便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觉罗氏微微地一怔,却在突然间大笑一声,凄厉地喊了声“容若”,便牙关紧咬,一头栽倒在床侧,不省人事。 明珠站在门侧,手慌乱着抓了珠帘方站定,可珠帘却在瞬间断了去,豆大的玉珠脆响着蹦跳着四下里散去,帘外一地的婢女,失声痛哭起来。 忍草湖畔,一溪碧清的水、湖畔绿油油一片芦苇,沈宛立于岸上,伸手够了株芦苇一穗浅淡的花,可平地里却一声轰隆巨响,恍若山崩地裂了开来。 沈宛抬头望去,见天侧一抹细长的乌云遥遥荡去,而西侧的半山上,却有山石滚滚落下。 紫陌就连滚带爬地从半山坡下冲了进来,见沈宛安然无恙,拍着胸口放下心来。 可沈宛却兀地觉得心口一疼,仿佛那滚滚而下的山石一块一块地全然落在自己心上。
沈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苦苦等来的,却是顾贞观带来的噩耗。 那一刹那,沈宛奔出贯华阁去,几欲从那山石上一跳而下,可腹中的胎儿却微微地一动,顾卢观已在瞬间拦下了沈宛的去路。 “为兄和你一样,那个时候死的心都有了,我跳进了湖里,可却被船夫打捞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就湿淋淋地坐在船头上,嚎啕大哭,哭够了,才想起他托付的事情还没做完,”顾贞观从袖中取出厚厚的一叠手稿来,“所幸我拿油纸裹了,不曾沾了水。” 沈宛含着泪水颤抖着打开来,看到第一阙,“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已是泣不成声。
“我该想到的,该想到的,”顾贞观替沈宛将手稿压在镇纸上,不禁红了眼圈,“想我顾贞观潦倒一生,先得季子如手足,再得容若如知已,可他们却相继离我而去,如今苟活世上,还有何意义?诗词也好、文章也罢,再又有何人听了去赏了去?” 顾贞观长叹一声,大笑着迎了夕阳下山而去。 曹寅得到消息时正到达江宁的码头,望着脚下一望无际的江水,坐在码头上便痛哭流涕,哭完了,当下便赁了船北上,昼夜兼晨直奔纳兰府。 整个纳兰府素缟飞扬,僧众超度亡灵的诵经礼佛声随着木鱼声声传来,数盏白灯在花厅间飘摇,容若灵前一盏孤灯,青烟袅袅上升。
曹寅不到花厅便哭着跪下,伏地不起。 明珠立于一侧,一身的素衣,数日不见,已是满头华发,似老了几十岁。 “明中堂请节哀!”曹寅哽咽着劝着。 “容若,你愧对圣上一片栽培之心,是为不忠!你让阿玛额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不孝!你让列位幼子弱女无处承欢父母膝下,是为不仁!你让颜雪珠跟你惨淡孤守一生,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何以自居,何地自容!”明珠的声音发着颤,重重一拳落在一侧的桌案上,几只茶盏哗然地滚下来,应声而碎,明珠顺着桌案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容若,你让阿玛何以苟活世间?何以苟活世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