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在马上轻咳着,一路路上扬起的尘粒呛得肺腑间隐隐地难受,可刚进霸州的地界,便听到身后传来急切的锣鼓喧天声。容若并几名侍卫策马上前拦了,可那队看似迎亲送亲的队伍却视而不见,依旧吹吹打打着绕过他们而去。 “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我们没有卤薄仪仗,看样子是去娶亲的,没想到朕一出京便逢上这等好事,”玄烨从车轿里探出头来,挥手让一众侍卫散去。 进了城,却见满街的百姓涌上街头,抢着迎亲队伍一路散下的喜饼与喜钱,一片混乱。 “你们几个去打探一下何人娶亲,这样大的排场,”玄烨的车轿落了地,面上隐隐地不悦。 容若并古苏下马领命而去,不多久便探知是顺天府下辖的府丞大人座下一五品治中赶吉时娶小妾。
“府丞掌学校政令,去年顺天乡试,舞弊冒籍,朕已经手下留情了,”玄烨皱眉,便听路旁的行人哄抢了喜饼,大声地调侃着致谢,“谢治中大人赏赐,请治中大人多娶几房小妾,草民们也可日日有喜饼充饥了!” “皇上,听说今儿娶的是第七房小妾了,”古苏在一侧低语。 “哪家的姑娘进了这位大人的府上,可有好戏看喽,”有行人议论着。 “可不是,这方圆七八个州县,谁家的女儿肯嫁到他府上去,大房厉害着呢!” “今儿娶的是一个来投亲的汉人女子,亲戚没寻到,到被这位大人给看上了,听说长得水灵灵的…….” 几名百姓揣了喜饼议论着散去,可一侧车轿中的玄烨却是紧皱了眉头,“这还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对祖训旗制视而不见了!” “皇上息怒,”古苏在一侧劝道。
“这才过去多少年,八旗祖宗旧制就俨然变成一纸空文!”玄烨带着怒意地狠狠摔下轿帘,“起驾!” 玄烨的銮驾启程而去,容若依旧立于原地,看着渐渐散空的街道,满地包喜饼的红纸屑在风中旋转着飞舞去,不禁想起那一盏挂于“画楼东”檐下的红灯,一盏已于风雨中消失不见,而仅存的那一盏,是否踪迹还在? 歇在行宫的时候,玄烨派人速传了顺天府尹觐见,容若守在门外,看着行宫外围一片绿意苍翠,群鸟投林,却兀地听到内室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掀帘进去,便见顺天府尹伏地而跪,而玄烨已气得面色发青,“朕说过,在朕的面前不许提鳌拜!祖宗旧制是先祖们立下的,不是说改便能改了去的!” “皇上息怒!”容若瞥了眼顺天府尹。 “息怒息怒,你们让朕若干年后有何颜面去见先祖们!”玄烨重重一拳落在桌案上,“朕眼皮子底下便出了这等违背祖制之事来!” “奴才罪该万死!”顺天府尹抬起头来,面带惧色。 “朕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满朝文武上三旗下五旗,祖制旧训七十二条,一一给朕查了去!”玄烨怒声喝道。 顺天府尹领旨而去,却慌不择路在在门前阶下重重地栽了一个大跟头,容若上前扶了,见花白着胡子的顺天府尹低声长叹着退下,不禁心有戚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