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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19)

梦里,依旧漆黑一片,依旧远远一点明亮,却如镜中花水中月,触之即灭;而那亮点的尽头,却恍若有歌声传来,声音清扬婉转,间或女子的娇笑声,有人轻唤着,有人叹息着,而后锦瑟飘然而来,冰凉的手划过自己的脸;可一缕风过,锦瑟却随风飘远而去,翩然长袖在瞬间烟散去,那抹风却化作一滴雨无声地滴落下来。  “锦瑟,锦瑟,”容若记得自己伸手抓了去,可那滴雨却碎了,碎成一片一片,却是再也无法聚拢来。  睁开眼睛,茜碧纱的窗隐隐透进几分阳光来,而床侧,沈宛就趴着睡着了,眉间一点朱砂,无限娇柔。  沈宛在睡梦中惊醒,醒来时,便看见容若紧盯着自己的脸,秋水般的眸子,一片深情。  “你就这样趴了一晚?”容若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干涸的哑然。  “公子可好些了?我去端杯水来,”沈宛撑着站起,却觉双腿一阵酸麻,一个踉跄摔倒在床榻旁。

容若翻身下床,扶了沈宛在床侧坐下,“真正对不住,怎敢劳烦沈姑娘茶水伺候一宿,这本是替你备下的闺房。”  “倘若不是沈宛来京,又怎么累及公子冒雪受寒?”沈宛别过脸去,“公子还要如此地见外么?”  “第一次得知姑娘大名,已是十年前,那时寄居于古刹间,几欲佛门清净之地了却一生。偏巧梁汾来了,带来了你的词作,雁书蝶梦皆成杳,月户云窗人悄悄。记得画楼东,归骢系月中。醒来灯未灭,心事和谁说。只有旧罗裳,偷沾泪两行。那时候就想,怎样的女子能写出如此的词句来,读罢,一片心酸。后来,梁汾说与你见了一面,再后来,带来了你誊抄批注的集子,后来忍草庵一见,却已是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公子,”沈宛几度哽咽起来,十年光阴,恍若梦一场,“沈宛以为此生,终将会错过公子。”  “可你来了,”容若伸手擦拭去沈宛眼角的泪点,心里,却是一阵紧缩般的疼,“这间院子,命名画楼东可好?”  沈宛点了点头,雪后初睛的阳光穿透碧纱窗,在窗下,洒下斑驳的光影来。

明珠踏进后院时,雪屑依旧在晨风里轻舞,一只雪鸦飞过,簌簌的雪花洒落在台前阶下。  “人呢!”明珠大喝一声。  喜梅急急掀帘出来,“老爷有何吩咐?”  明珠冷哼一声,推开喜梅掀开帘子,丹沉的浅淡香气在屋内缭绕开来,而内室里,枕榻齐整,空无一人。  “公子昨与顾先生一起出府的,”喜梅立于阶下,惴惴不安地撒了谎。  明珠折身去了书房,书房里,冷冷清清一片,而书案上,却是一叠带着褶皱的字稿。  “江南好,佳丽数维扬。自是琼花偏得月,那应金粉不兼香。谁与话清凉。”  “江南好,铁瓮古亩徐。立马江山千里目,射蛟风雨百灵趋。北顾更踌躇。”  明珠耐着性子一页页看去,终别过了脸去,紧握字稿的手,关节“咯咯”作响,字里行间,几分凄凉、几许不得志的忧伤、几丝无奈惆怅、几抹世事的厌倦。  明珠颓然地在桌前坐了下来,眼前,白玉的笔架、数枝御赐的湖笔、红珊瑚石的两枚镇纸、紫金的墨、哪一样不是佳品,可偏偏他的心里,却为何生出如此地不安与厌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