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雪珠,一身深石青底纹大片牡丹的棉袍,袖口一圈白色风毛,衬得她圆润明亮的脸,可她竟然盘起了发,甚至于横端着托盘的腰腹间,宽松的衣袍已微微凸起。 “我看公子这边好久没续过茶水了,才自作主张端了来,不想打扰了二位,”雪珠瞥了眼容若,急急地放下托盘,转身离去。 张纯修缓缓地将视线从雪珠身上挪到容若脸上,他猜测得到发生了什么,可他期望容若能否认掉这一切,他在丰润的深山老庙里铭思苦想了月余的日子,走出深山的时候,山林间叶已飘零。 他告诉自己他依旧不能放弃颜雪珠,哪怕背负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他也要和他心仪的女子在一起,哪怕她只是名奴婢,哪怕她的初夜不属于自己,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的梦生生地破碎,他仿佛主动伸过脸去,让人重重地扇了一记耳光。
“雪珠,有了身孕了,我纳了她为妾,”容若解释道,可他自己却听得到,他的声音似蚊子一般的小。 张纯修摇着头站了起来,声音渐渐地变得咆哮,“纳兰成德,这不是真的?你怎么能纳她为妾,明明是我倾慕她的,你明明说过要她跟我回府的,我都已经不计较那天的一切了,不计较了,可是纳兰成德,你连让我最后做一回梦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张纯修冲下亭间离去,白皑皑的一片雪地上,留下两行凌乱的印迹。 锦瑟抱了手炉,转过几株雪松便看到张纯修一路踉跄着离去,而亭间的容若垂手立于阶下,却是一脸的悔意与无可奈何。 “看来是我造的孽,”锦瑟上前,容若的唇翕动着,却是半晌不曾说出话来。 “原本是喜梅来送茶水的,可巧半路上遇见了雪珠,容若,这怨不得她,”锦瑟上前拉了容若的手,“今日生辰,额娘收了好些朝里大臣的礼,正唤你过去。
” “无非是为讨好阿玛而寻的由头,何苦栽在我身上,”容若抽身离去,却将锦瑟手中的小炭炉带落到雪地上,火红的炭瞬间没入雪里,冒着袅袅的青烟。 容若停了下来,弯腰拾起打翻的手炉,上前握了锦瑟的手,却觉一片冰凉瞬间浸入自己的掌心里,“锦瑟,手怎么这样凉,”容若不禁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锦瑟那双红肿的手,扯开外袍,便将锦瑟整个人裹了进去。 “都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容若将锦瑟的头搂入怀里,在耳畔低语。 雪珠隐在滴水檐下,看着张纯修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地的尽头,负疚感顿从心里涌起,倘若她心里没有公子,她想,她会随他而去,可收回视线,步出滴水檐时,眼前的一幕却生生地让她的心如坠入千年的冰河里。 她记得她端着茶水进入渌水亭时,容若的眼里是不满、是错愕、还有着鄙夷和冷漠,而此刻,他却紧紧地将锦瑟拥入怀里,满眼的柔情,细心地暖着她的手。 雪珠抬起自己的手捂住了脸,自己的手,亦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