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凤
城河边有一户人家，男人姓杨，老婆贤惠，儿子聪明，本来是美满幸福的一家。谁知有一次儿子和小伙伴到河边玩，失足掉进了河里，等救上来时已经不行了。
老杨一家悲痛欲绝，处理完儿子的后事，老杨经常一个人来到儿子出事的地方，望着下面的滔滔江水，不停地喊着儿子的名字，脸上泪如雨下。这段河沿有很多大石头，又圆又滑，十分危险。有关部门在这里修建了铁栅栏，防止游人接近危险。可是年久失修，其中有一根栏杆已经锈蚀断落了，露出了一个缺口。老杨的儿子就是从这个缺口钻出去，爬到外面的大石头上玩耍，才掉落河里的。
老杨怀着仇恨的目光怒视着那个小缺口，就是这个洞吞噬了儿子年仅八岁的小生命啊！有一天他突然想，如果栏杆没有断，这个缺口就不会出现，儿子也就不可能钻到外面的石头上，也就不会掉到河里……
这么一想，老杨决定要为儿子的死讨个说法，不能让儿子就这么冤枉地死去。可是，这河边的铁护栏归谁管呢？老杨跑了十来个单位，跑了整整一年，结果，这个单位说不归他们管，那个部门说他们管不着，把他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这一来，可把老杨的倔脾气逼出来了。他发誓就是把这辈子赔进去，也绝不罢休。
有一天，在儿子出事的地点，又有一个姓古的小女孩送了命。事情的经过居然和老杨的儿子一模一样，也是发现了那个小缺口，然后从缺口钻到外面，爬上石头玩耍。
听到这个消息，老杨决定联合这家人一起行动。他找到小女孩的家，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家的女人已经去世了，只有父女俩相依为命。
老古是个四十多岁的下岗工人，现在靠在大街上蹬三轮过日子。老杨找到他家的时候，老古还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之中，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低着脑袋不停地抽烟。老杨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动情地说：“老古啊，咱不能让孩子们就这么白白死去啊，咱至少得为他们讨个说法呀！咱目的也不是为了赔多少钱，咱就是一定要替孩子们讨个公道，是谁害死了他，就得让他接受惩罚！”
“啥？”老古惊愕地抬起头。
“哦，我儿子……他也是这么死的！”说到儿子，老杨的声音顿时哽咽了，“和你女儿一样，我儿子一年前，也是从那个缺口钻出去的，如果没有那个缺口，他、他就不会死呀！那道铁护栏归谁管，谁就得负这个责任，我已经跑了整整一年，可结果……老古，咱们联合起来吧，我就不信，天底下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老古嘴唇动了动，又低下了脑袋。老杨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了半天，他要么就是掉泪，要么就是叹气，一声不吭。
老杨看着他蔫头蔫脑的模样，有点来气了：“老古啊，难道你就这么算了，你女儿死也不会瞑目的啊！”
老古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痛苦万分地摇摇头。老杨心里不满地想：真是个窝囊废！
“你走吧！”老古突然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老杨一愣：“老古，你真的……”
“走！”老古猛地跳了起来，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样，手一指大门吼了起来，“你给我走！”
老杨惊得退了两步，想了想，默默地掉转头走了。他想，老古刚失去唯一的女儿，难免会这样，因为这种滋味他也曾经经历过啊，等几天吧，等老古情绪稳定下来再说也不迟。
过了几天，老杨再次来到老古家，却见大门紧闭。老杨立刻想到，他有可能到女儿出事的地方去了，于是又找到了河边。
果然，他在河边碰到了老古。老古正骑上他的三轮车，准备要离开。老杨急忙拦住他，说：“老古，我就知道你在这。”
老古一看是他，脸色立刻一变，脚下加劲，居然理都不理他。老杨死死抓住他的车把，恳切地说：“老古，你真的就这样算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死去的女儿想一想啊！”
老古猛地喊了一句：“你还我女儿！”
“什么？”老杨愣了。老古突然怒不可遏，厉声说道：“我向谁讨说法去？要讨，就是向你讨！这长长的一年，你要是找根铁，把那个缺口补上，我女儿还会死吗？”说罢，他眼里又流泪了。脚下一发力，再也不看老杨一眼，径直走了。
老杨站在原地怔了半晌，当他慢慢地走到儿子出事的地方，忽然发现那个缺口已经被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