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静
那天,她让小儿子继续睡觉,她一个人骑上车子就冲进了雪中。
那天是阳历年,校领导说早饭要聚餐,吃饺子。她已经记不起饺子是什么味了。
来到学校,人差不多都到了。大家搓着手,跺着脚,有说有笑。
领导们在开会讨论包饺子问题,他们总是不慌不忙,而她早晨起来还饿着肚子。九点了,会还没开完。她答应儿子很快就回去给他穿衣服。
十点了,会议还在开。有人坐不住了:“啥时包饺子啊?肚子都唱《空城计》了!”
雪越下越大,会议还在进行。几个离家近的撑不住都回去了。她不知道儿子怎么样了,他自己没穿过衣服。她实在没有那个勇气饿着肚子冲到风雪里去。十一点过了,领导打开门,给老师们说:“大家都回去吧,今天准备得不足,不包饺子了!”
她“啊”地哭了起来。她看见一个小雪人儿朝她走来,他的小袄只系上了两个扣子,脚上穿反了两只鞋子,他身后的小脚印很快就被雪掩埋了。
“妈妈——”她的心都要碎了。
这一哭就是二十多年。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收到来自各地的元旦贺卡。她早已白了头发,她教了一辈子数学,但还没有计算出一个孩子在雪地里走八里路需要多长时间。
她说自己当年怎么那样馋,不是一个好母亲。她是我的老师,我每年都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