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第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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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给爱一条回家的路

清心

他与她,自小到大,一直毗邻而居。一年前,她的父亲病重,他半夜赶来,从六楼将老人一直背到5里外的医院。也是他,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跑出租的全部积蓄,替一筹莫展的她交上昂贵的医药费。此后,他一有空就往医院跑。陪老人聊天,帮老人擦身,甚至连吸痰接尿这样的事,都做得心甘情愿、妥帖得体。

熟悉的人都认为,他对她的父亲,比亲儿子还要亲。

父亲对她说:“女儿,他是个好男人,你跟着他,会享一辈子福。”

窗外,弦月羽毛般悬在空中。望着那抹凉凉的白,她的心,泊满了不甘。

他对自己的暗恋,她一直心知肚明。然而,那又如何呢?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他给予她的那些汹涌的温暖,她感激涕零,却无法回报以爱。面对他递过来的热热的目光,她的心,竟满满地沉下去,飞不起丝毫欣喜。

她安慰自己说,抱恩有许多方式,婚姻不是唯一的一种。

父亲却不顾她的感受,极力要将他们撮合在一起。他躺在病床上,苦思冥想,制造了许多机会,让他向她靠近。

三个月后,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为了让父亲安心离开,她与他在病房里举行了简单的结婚典礼。父亲在弥留之际,执意将她的手放到他的手心,含糊不清却坚定有力地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永远在一起。”

结婚那天,她望着蓝天,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是如此好的一个男人,只可惜,他不是她的爱,更不是她的梦。

被他揽在怀里,她的心常会泛起细密的皱意。她年轻的身体,如同一尾深海的鱼,在夫妻欢爱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二年,儿子小宝出生,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然而,七年后,另一个男人出现了。他像一粒火种,迅速将她点燃。在男人面前,她似换了个人,懂得了风花雪月,亦品尝到如火激情。男人仅仅一个眼神,或是轻轻与她额头相抵,都能将她潜伏的热情猛然唤醒。原来,她不是悄无声息的鱼。她是蛇,缠绵热烈,疯狂有力。

情至深处,男人指天发誓,今生一定要娶她为妻。

她想到了离婚。只是,他深爱她,结婚后,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放在了家里。她无法预测,自己的背叛与放弃,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震撼与打击。

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一起生活了多年,即使不爱,也有一定的感情。她尝试了多次,依然不知如何启齿。

事情一天天耽搁下来,直到她在情人那里,意外撞到了另一个女子。女子赤裸在男人怀里,风情万种,眼中荡着媚笑的涟漪。

她久久地僵在原地,身体像悬在半空的灯,在风里摇摇欲坠。

千帆过尽,她又重新回到家里。

蒙在鼓里的丈夫,依旧变着花样为她烧三餐,在洗澡水里放上她喜爱的玫瑰。散步时,他坚持让她走在自己的右边。一切如常,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面对他干净温暖的笑容,她的心泊满了歉疚和悔意。她一天天消瘦下去,认为自己曾经出轨的灵魂和身体,再也无法与清澈如水的他相般配。

几个月后,她突然收到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信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于她而言,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女人自称是丈夫的情人。他们一年前相遇,因为共同的寂寞,从相互取暖,到彼此安慰。只是,他不曾给过她任何承诺。被女人逼急了,他说,我的家,只能在妻子那里。这么多年,我们风雨同舟,早已不可分离。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

照片上,丈夫从身后拥着女人,两个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得通红。良久,她轻轻擦掉脸上的泪,如释重负的叹息,花朵般落下。

原来,丈夫也出了轨。她和他,终于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想到这里,她的内心,竟生出些微欢喜。

生活依旧平淡琐碎。仍是那个枕边人,如今再看,竟有了不一样的风景。

周末,两人坐在餐桌前,一起喝他煲好的汤水。他深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的心,泊满了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闲暇时,她为他织毛裤,给儿子织纯白围巾。冬天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照着甜蜜的三口人。

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那封信,是丈夫请人代写的。那张照片,也是他托电脑高手精心伪造的。他宁可舍弃自己的清白,也要给爱一条回家的路。他只希望,风雨过后,她与他,依然能够平等地站在窗前,没有丝毫负担,共享花好月圆时。因为,他爱她,他要永远与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