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涛
有人悲秋,我却喜欢深秋的落叶与暮雨。我最伤感的却是春节前的那几天,人们各顾各地忙忙碌碌,好像到了世界末日。我的实习期就要到了,过了春节就不来这家医院,但工作却没有一点儿着落。
这天,老师在门外接待了一个拿着玫瑰的女孩,女孩化了很漂亮的浓妆,从她的气质看,卸了妆会更能显露出清纯丽质。我是一个高傲的女孩,还从没有见过能让我夸上两句的女孩呢。女孩不知与老师说了几句什么,就在她要走还没走的关口,回过头来给了我一个微笑。
次日上午,老师送给了我一枝玫瑰,她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看着玫瑰,我才知道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玫瑰在远处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中渐渐枯萎了。
第三天,老师才来上班,她的眼睛哭得肿肿的。
老师告诉我,那个女孩死了,用一条白纱巾吊死的,就死在她的24岁的本命年那个情人节的上午,她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未满三个月的孩子。我的那枝玫瑰就是那女孩给的。我望着桌上那枝枯萎的玫瑰,玫瑰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鲜艳,现出了那个微笑,只是一现,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老师与那个女孩并不认识,女孩临死前,只在遗言上留了老师的名字和电话以及给我的一封信:花是他送给我的,他离不了婚。只是我无法向医生讲清我要说的话,才想到了用送花来隐藏我的失态,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把孩子打掉重新生活的,可看见你那青春活泼的一个微笑,我就不想活下去了。因为我的一生再没有鲜花了。三毛死时用的是丝袜,我就用丝巾吧!
老师说,那天,她一出门就有一个女孩走到她面前,吞吞吐吐不知要说什么,看来女孩在门口呆了好长时间了。可是一会儿,她说她与你是同学,为了给你一个惊喜,让我第二天转给你这枝玫瑰。没想到我的一个微笑竟让一个美丽的姑娘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过了年,我就永远地离开了实习的那家医院,受聘当了一家都市热线的主持人,学了4年的医却没有了用武之地。但是,时间一长,我渐渐发现,人们心灵的疾病比身体的病更需要治疗。
2月14日,又是一个情人节。街上又泛滥起了玫瑰花,可我想起的却是在鞭炮声音中枯萎的那枝玫瑰。
电话响了一下又没了声息。根据一年来的经验,我猜想,这准是一个需要求助的女孩。再响,我要快拿起电话。
又是怯怯的一响,我飞快地抓起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只有粗粗的喘息声。
你好,说话。传来的却是挂断电话的声音。我又想起了那个女孩,是不是她在天国给我打来的电话。我想,一会儿电话再打来我就直接给她讲那个故事。
果然,电话又响了。
拿起电话,我又听到了喘息声,是刚才那个人。我认真地说,你别放电话,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于是我就给她讲了那个微笑的故事。故事的进行中,对方虽没有一点儿声息,但我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
故事讲完后,对方只说了几个字:太沉重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过了一个多月,电话又响了。我拿起电话,里面说,我是听你讲故事的女孩,我给你买了一枝玫瑰,你到相思花店去取吧,不取就让它枯萎在花店里。
下班后,我来到那家花店取花,老板从一堆枯萎的玫瑰中,拿起了一枝娇艳的玫瑰。玫瑰上有一字条:一颗24岁女孩的心。
老板一指那一堆枯萎的玫瑰说,这是一个男人想送给这个女孩的,一直送了24天,女孩没有取,以前她是取的,这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不取了。
我走时,老板很感谢我,说,你取走这枝玫瑰后,那24枝枯萎的玫瑰就可以被清除出花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