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谁是真英雄(原创经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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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捕鼠

吴万夫

我近来患有恐鼠症。每到天黑,我就毛发倒竖,头皮发炸,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那乌黑的硕鼠,拖着肉麻的长尾,理直气壮地在屋里东翻西找,唧唧吱吱,时不时还漫步在檩椽或柜顶上,蹭蹭痒,吐吐红丢丢的小舌头,向你眨动着黑豆眼睛。

妻子好福气,一挨上枕头,就呼呼大睡,任尔东西南北风,而我则不然。我一听到老鼠窸窸窣窣的响声,就过敏似的烦躁不堪,大睁其眼,直到天亮也毫无睡意。

我被老鼠困扰着。可恶的老鼠毫不怯场,总是飞扬跋扈地在粮囤上,为争抢食物,吱吱哇哇打着架,任你怎样呵斥,它都概然不理。我便气得拍床帮,用电筒照它,用东西扔它,拿棒槌吓它,好不容易撵走了,等我刚合上眼皮,它们又从四面八方出击。

一连几夜,扰得我惊魂不定,彻底失眠。

妻子便买来鼠药。

第一次药死了五只。

妻子又买来鼠药。

第二次药死了三只。

妻子再买来鼠药。

第三次连一只都没药死。

狡猾的老鼠根本不肯再上当受骗。它们从鼠药上蹚来蹚去,不屑一顾。有的蹲在上面弹虼蚤。有的老鼠没修养,干脆当着你的面跷起腿撒尿。气得我吹胡子瞪眼睛干怄气。

我便亲自到街头上遍访药鼠名药。可是买回的鼠药仍没用。撒在地上,放进旮旯,老鼠吃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空给它们填了饥肠。

我便骂那些专卖假鼠药的商贩,骂中国的科技工作者,飞机大炮都能造出,唯独造不出一包像样的鼠药!

骂归骂,老鼠仍是昼伏夜出,有恃无恐。我仍是夜不能寐,苦不堪言。

看着眼网血丝、形容枯槁的我,妻子想尽各种办法,我仍是睡不着。每当老鼠稍一动作,我便骨碌一声鱼跃而起,再也睡不下去了。老鼠好像故意用“游击战”同我周旋,拖得我精疲力竭,心力交瘁。但我仍然倔犟地要和老鼠拼战到底。

每俟天黑,我便手持哨棒,在屋里来回转。哪儿稍有动静,我便“梆”地砸一下,来个“敲山震虎”,吓得老鼠不敢轻举妄动、随便动弹。妻子几次劝我:“你干吗要那么较真呢?心静下来不就睡着了么!”但我怎么也睡不着。每当妻子一睁开眼,就发现我伫立在房地上,虎视眈眈、四处逡视。

尽管我严密监视,老鼠依然活动猖獗。它们咂我的蚊帐,啃啮我的床单,咬我妻子的裤衩,还把用过的卫生纸拖得到处都是,惹得满屋臭烘烘的。我气得更是咬牙切齿,恶毒咒骂着该刀剐的老鼠。我衷心盼望有人能突然发明一种特效灭鼠药。但这只是——种空想。

老鼠依然厚颜无耻地骚扰我。

我依然夜夜起来呵赶老鼠。

妻子被我逮老鼠搅得夜夜不宁。她次次醒来,次次都发现我精光赤条地在房间里东奔西撵,追赶老鼠,冻得全身发紫,而我都浑然不觉。

有一次夜半,我被满屋的老鼠纠缠得无可奈何。挥之不去,赶之不走。我急得嘶嘶大叫。

妻子醒来歇斯底里尖叫一声:“老鼠!”

我吓得掉头蹿出门外。不想“咔嚓”一声,一只夹子夹住了我的双腿。

我忍着锥心般的疼痛大呼救命,可是喊哑了嗓子没有一个人听出我是谁。

第二天,隔壁的小毛过来将我连夹子拎起:“嘻嘻!又夹住一只好大的鼠!”

我唧唧吱吱申辩不清。

妻子觳觫而来仔细辨认后,塞一颗奶糖在小毛嘴里:“高抬贵手,放他一命吧!”

小毛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我。

妻子回家后要将我罩在瓦瓮里。

我高声大嚷:“你怎么这样对待我?”

妻子说:“你都变成一只老鼠了,再出去又非吃夹子不可!”

我摸摸自己的屁股根,果然有一条硕壮的尾巴,旗帜样的在那里晃来晃去。

以后的日子,小毛为我家里捉了很多老鼠。我的家里空前安静起来。

偶尔我在瓮子里想唧唧吱吱叫两声,但又畏葸小毛的捕鼠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