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洪涛
老爹当官,儿子仗势欺人的事不算新鲜;反过来儿子当官,老爹惹祸招灾便有点说不过去了。刚刚调任城建局局长的韩长生,就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老爹,给他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天,韩长生参加完一个会议,正要让司机二芒开车打道回府,忽然旁边伸过来一个肉乎乎的手掌,握住他的手摇了又摇:“韩局长,能不能耽搁你几十分钟,给我们公司新启用的一套设备去剪一下彩?”
韩长生一看,肉手掌是昌达集团的徐总。徐总矮胖,但在本地房地产界却称得上是高人,从做包工头开始,只几年工夫,就发展成一个房地产集团公司。
剪彩是个体面事,韩长生不好拒绝,可待他赶到那里以后才知道,所谓的新设备只是一台塔吊而已。见韩长生露出不悦之情,徐总忙赔着笑说:“韩局长,你可不能小瞧这铁家伙,这是我们刚从国外进口的,它臂长劲大,像咱们市即将招标的3号工程,离了它怕是没法干呢。”
韩长生听出徐总话里的弦外之音:3号工程是块肥肉,很多房地产商都虎视眈眈,他徐总有了这台进口塔吊,无疑更适合这个工程。
韩长生笑笑,装作没听懂,接过礼仪小姐递过来的剪刀,“咔嚓”一下,把围在塔吊底座的红绸子剪断。徐总带头鼓掌,然后拥着韩长生向附近的酒店走去。
韩长生心里明白,徐总让他剪彩只是个借口,真正目的是请他吃饭,和他套近乎,为不久后的3号工程招标打铺垫。不过他不怕,他倒要看看,徐总的糖衣炮弹能有多厉害。
可是,韩长生刚在饭桌上坐定,兜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家的村主任打来的。村主任在电话里劈头就说:“长生,你爹惹祸了!”韩长生吓了一跳,急忙问:“主任,我爹惹啥祸了?”村主任叹口气说:“他违反了村规,你快回来吧,看看怎么处理。”
韩长生起身向徐总告辞,吩咐二芒开车回老家。徐总送到车旁,不无遗憾地说:“本来想把公司的情况当面向韩局长汇报呢,看来,只能让您看看我们的宣传画报了。”说着,将一纸画卷塞进车里。
路上,韩长生展开画卷扫了一眼,又迅速合上了。
二芒好奇地问:“表哥,徐总公司的画报怎么样?”二芒是韩长生的远房表亲,公开场合,二芒称韩长生局长,没外人时管他叫表哥。
韩长生轻描淡写地说:“哦,还有点价值,回去我仔细看看。”
说话间,老家到了,二芒把车直接开进村委大院。韩长生下了车,几步跨进屋里。村主任和几个委员都在,父亲韩老汉坐在旁边一个矮凳上,低头不语,看样子正在“受审”。一见韩长生到了,村主任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了事情的经过。
村里今年建了一个蔬菜批发市场,随之成立一个管理机构-菜管所。所长的位子很多人都想干,但最后经村委会研究,觉得韩老汉最有资格。韩老汉教子有方,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当个菜管所所长还不是绰绰有余?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韩老汉当上所长才一个月,就有一个外地菜商把他告到了村委会,称韩老汉将其摊位强行收回后,转给了当地一个菜农。外地菜商怀疑这里面有隐情,村委会一调查,果然,韩老汉每天所吃的蔬菜,一直是那个菜农免费供应!
村主任介绍到这里,神情严肃地对韩长生说:“长生,你爹虽然只是收了菜农一些菜,但他的做法却是名副其实的受贿行为,你是城里的大干部,对受贿怎么处理最清楚了,大伙想听听你的意见。”
韩长生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受贿”两个字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啥意见,主任和各位村委说咋处理,就咋处理。”
村主任又转脸问韩老汉:“老韩,当着长生的面,你表个态吧,这事打算怎么办?”
韩老汉拘谨地站起来,冲众人鞠了个躬,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像小学生一样念起来:“首先,我要退赔受贿之物,把所收的蔬菜照价赔给那个菜农;其次,我要纠正所犯错误,把收回的摊位还给那个外地菜商。常言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今后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手,尽职尽责地工作,请主任和各位村委监督!”
韩老汉认错的样子非常滑稽,但韩长生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回城后他没有回单位,也没有回家,而是让二芒开车去了徐总的公司,把那卷宣传画报还给了徐总。
回局里的路上,二芒不解地问:“表哥,你不是说把画卷拿回去仔细查看吗?怎么这么快就还了?”韩长生咧了咧嘴,苦笑道:“不看了,这东西扎眼!”
原来,徐总送给韩长生的根本不是宣传画报,而是国内一位知名画家的画作。韩长生喜欢收藏名人字画,这位画家的作品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他一估算,其价值在十几万以上,能不扎眼吗?
看着韩局长走进办公室,二芒躲在车里拨通了韩老汉的电话:“表叔,东西已完璧归赵,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就听电话里韩老汉爽朗地一笑,说:“干得不错,但任务还不能说完成了,只要长生这个局长在位一天,你的监督任务就一天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