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森?”
湖面反射的水光打在男子貌美的脸上,使他刚睡醒的眼睛更迷蒙,看着身上堆了几朵梨花,刚才定是被这落花给惊醒了。男子身下的摇椅嘎吱嘎吱响着,他抖抖身上的梨花,又打算顺势给睡回去。
“少主。”男子身边的男待把手中的茶杯放到香案上,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擦了擦男子的嘴角,“少主,你今天可是睡了大半天了,口水都睡出来了,再不起来活动活动会对身子不好的吧。”
男待长得十分干净,青丝束起,身穿白衣,腰间佩剑,剑眉显得他英气十足。
“什么时辰了?”男子抻着腰问道男待。
“这时辰,也该用晚膳了。”男待把男子身上的虎皮毛毯掀开,将深陷摇椅中的主子从里拉出。
“看这时辰,想来红姑姑今天也定是不回梨花谷了。”
男子一挑眉,戏谑道:“怎的?你还有这癖好?非要身上带伤才满意?别忘了那老妖婆怎么对你的,你的伤还是我帮上的药。她要是一辈子不回来,我就开心了。”
男待口中的红姑姑并非恶人,还是男子的亲姑姑。只是他从小到大都被她管束着,规矩一堆,做不好便是要领罚的,轻的看脸色,重的上去一顿揍。
男子叫慕樊华,男待的名字是由他取的,儿时看这男待秀雅,一时想不出名字,四处望望这翠绿的山谷,灵光一现就定了青森两字。其实当时慕樊华是非常尊重他的,本想用他原名,可他却摇摇头说忘了自己何名。也难怪,自己姑姑训练男待时就教导他们要忘了自己,心想主子,而且也都是用编号唤他们的,青森当年是十。
在这这山谷忘了自己名字都不算是稀奇的,最稀奇的就是这梨花谷的少主慕樊华了。
慕樊华记得自己转世过来在这山谷中已熬过了春秋十八载,今年是第十九个,可他到现在都未出过这个山谷。不是他不想出这个梨花谷,而是山谷四周悬崖峭壁,外围一条大河围着,拳脚不行,水性不好,当年做了条小船被下人发现了,红姑姑一把火就给烧了,还打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床。他唯一指望的就是青森的功夫再好一点能带他出去。
其实慕樊华不光没出去过,他连自己爹叫什么也不知道,红姑姑也从未跟他讲过,只是敷衍的说他以后总会知道的,至于亲娘,听说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生他后血崩死了,多么可悲的女子。
“青森,你说我与那宛如落雪的梨花,孰更美?”慕樊华转过头问道。
青森突然就笑出了声,在平时这可是十分失礼的,“少主,撇开问题不答,你这问题都问了好多次了,从小问到大。你是人,梨花是物,怎么做比较呢?再说了,对于青森来说,少主你永远都是最貌美的。”
当年还未成为慕樊华的正式男待时,青森无意看到一个可爱的孩子,当时还以为是个小丫头,就喊小丫头,结果那孩子望过来时,一脸憋屈的样子,看到红姑姑就扑上去大哭,结果他被红姑姑用柳条抽了一顿,嘴里大骂:“主次不分,该打!男女不分,该打!”
长大后,慕樊华身高蹭蹭直升,脸也开始有棱有角,这才显得像个男子,只是长得太过秀气,只能用美来形容,然后他就喜欢开玩笑问大家他是不是比花更美。
“少主,你最近很少活动,也不见练琴,红姑姑回来要是发现你手生了,定是要怪罪于我和丹红没督促好你了。”
红姑姑每年冬季都会出谷,直到来年春季才回来继续教导慕樊华,只是今年梨花都要开败了也不见回,想到这里慕樊华若有所思。
“你说,姑姑她是不是淹死在这白河里了?或者那臭脸得罪了别人,回来到半路被刺杀了?”慕樊华一脸坏笑。
“呸呸呸呸,少主莫要乱说。”青森虽然被红姑姑大得多,但心还是善的。
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红姑姑不在,慕樊华每天都青丝不束,赤脚乱跑,想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下人又阻拦不得,真真是称了慕樊华的心。
“话说回来,你少主我可是天生的聪明,你觉得我还用练吗?”慕樊华捋捋头发,故意娇媚的问青森。
“少..”
青森刚要开口,只见一名身着深红色襦裙,头盘百合髻的妙龄少女从院门走来,给打断了青森要说的话。
“再怎的聪明,也要练的,一日不练手生,今儿个用了晚膳少主你就要练练曲才行,还有少主你少欺负青森了,你明知青森从不忤逆你。”
说话的女子不就是慕樊华的侍女丹红么,她走到慕樊华的身边,将手中的外衣披到慕樊华身上,面对慕樊华貌美的容颜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水灵的眼睛时不时就会挪到着慕樊华身边的青森身上。
慕樊华前世为女子,对这乖巧的女侍完全无动于衷,虽然姑姑说了这丫头是自己的未婚妻,不过慕樊华觉得这丹红的地位哪是少夫人,在姑姑眼里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再说了,丹红从小到大对红姑姑一直言听计从,从未把他当成正主,她也从未走进他的心里去,对慕樊华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青森还想接着丹红的话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想起什么又给咽了回去,只是跟在慕樊华身后进了房中。
这梨花谷顾名思义自然以梨花为主,慕樊华以前就听过姑姑解释一次,因为自己母亲身为梨园弟子,又喜梨花,自己那个冷漠的爹为了讨好倾国倾城的娘就花了重金种了一山的梨树,本想着让自己娘亲在这里静养产子,谁知道自己的娘亲无福消受,才几个月就早产血崩而死了。
山谷四季变化并不大,可是那景色每一季都是很养眼的。慕樊华儿时贪玩,住房就选在靠近后院的地方,后院还有一个小湖,那可是慕樊华的休息圣地。围着梨花谷的河并没有名字,因春末梨花如落雪落到河里染白了整条河,就被慕樊华称之白河。
慕樊华回到房中,看着一桌的鱼肉脸色就跟变天一样,丹红看着气氛不太对连忙站出来解释。
“少主,春汛河里鱼多,所以家丁打了许多鱼上来,而且厨房的嬷嬷也换了。老嬷嬷说怕自己客死异乡,所以早就跟红姑姑说了,年前姑姑出谷时正好把老嬷嬷带走。
老嬷嬷不在一直由我掌勺,直到前些天姑姑才让人带回新的厨子,我最近忙着酿梨花酒,还没来得急告诉新嬷嬷规矩,要么少主..丹红给你换个?”
慕樊华听完,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做都做了,总不能浪费,来我们一起吃。”
“少主..这..不合规矩的吧。”丹红连忙摆手。
青森没有丹红那么拘谨,对于他来说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而且他的主子只有慕樊华一个,只要是他吩咐的,就算饮毒他也不会犹豫,可能红姑姑知道这件事会责罚,但责任也是自己担着。
“你的主子是红姑姑还是我!”慕樊华板起脸,筷子拍在桌子上,巨响让丹红吓得也一齐坐下。
慕樊华对这桌菜,只动了鱼汤,鱼肉一口未吃,米饭一口未动,两碗鱼汤下肚,他就放下碗只道吃饱了,丹红和青森也放下碗筷说吃饱了,他们并未吃饱,也就意味着慕樊华未吃饱,更意味着慕樊华对这顿饭不满意到了极点。
“对了,丹红,饭后你去跟新嬷嬷说,鱼肉很好吃,就是下次记得把鱼刺给挑了。”
其实他并不讨厌鱼,只是讨厌鱼刺。记得,前世就因为吃了一条白鲢鱼,被鱼刺卡着窒息而死,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他前世蠢得被鱼刺卡死了。若不是那可恶的刺,他今世怎的就成了男子呢。
还有那孟婆汤定是不正宗的,竟然只让他忘了前世的亲友,还让他记得自己应当是个女子,真是天意弄人。
刚转世过来时,他赫然发现身体已变,前世大部分记忆丧失,别人转世毫无差错,不是王妃就是皇后,自己竟然变成了男子。每每如厕时,他就伤心不已,更不料今生生得貌美,新来的家仆都会认错,叫小姐。这词真是深深刺痛着自己的心,幼年表情总是一副憋屈样。
“丹红,我要沐浴。”说着慕樊华往床边走去,就倒在了床上。
“少主,水已经烧好了,过一会儿就能沐浴了。”丹红指挥着家仆迅速的把桌上的东西给撤掉,就悄悄退下了。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慕樊华倒在床上没一会,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眼看就要闭上,青森赶紧一个箭步上去阻拦。
“少主,刚用了晚膳,不能睡的。”
“青森,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两碗鱼汤也能叫晚膳?要不是不想伤了厨子嬷嬷的心,我连鱼汤都不喝,知道吗?”
青森愣了一会,没反应过来要怎么答,只道:“少主,你做什么都行,总之不要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