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说:“我怎么能担当这样的大任?”陶谦说:“我推举一人,可作为你的辅佐。是北海人,姓孙,名乾,字公祐。此人可使为从事。”又对糜竺说:“刘公当世人杰,你当好好跟随着他。”玄德终是推托,陶谦以手指心而死。时年63岁。
诚感天地。无论我们此生能够成就多大的事业,只要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继任者,就是最大的成功,就值得敬佩。
玄德固辞。徐州百姓簇拥府前哭拜请求:“刘使君若不领此郡,我等皆不能安生矣!”关羽劝说道,徐州是大汉的城邦,徐州城的百姓是大汉的子民,现在的徐州城需要守卫,徐州的百姓需要保护,这是上天赋予的责任,难道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遭受战争的苦难吗?张飞也再三相劝。玄德勉强答应暂且治理徐州事务;于是使孙乾、糜竺为辅佐,陈登为参谋。出榜安民,举哀治丧。全城军民隆重为陶谦致祭,将其埋葬在黄河之滨。
播下了种子,就会有果实。收获只是时间的问题。只在于守诚。
人们为了达成目的,总是崇尚积极进取,其实急取不如缓图,这是历史反复证明的结论。也只有当你给予别人支持的前提下,才可以获得他人的敬重与敬献。也只有为他人谋福利,才能得到别人的信任,才可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收成。可是人们总是按捺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意,恨不得早晨播下种子,中午就收获麦子。总想着把别人的东西强取到自己的手里,占有别人的一切。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有一个过程,需要时间的孕育。急根本解决不了面临的问题,或者还可能把事情办坏。只有耐心地等待,等待时机的成熟。时机成熟了,那么枝头的那个鲜红的浆果,就会自然而然地发出召唤的信息,它热切地告诉你:到了采撷的时候了!那么你就伸出手,先向上天祷告,然后摘取。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事实也总是如此。很多事不由我们自己掌握。很多时候,总是被江湖的波涛推涌着走向一个不明前景的方向。
先哲虽也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箴言诫语,但是,却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找着事做。他们不只自己不甘寂寞,还让别人也不得安宁,以此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总有人要找你比试高低。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曹操借口“东都荒废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转运粮食艰辛。许都地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迎奉天子至许都(即今河南许昌)。从而使他向权力的巅峰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开辟了他“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新的政治局面。
东汉帝国经过数度兵革祸乱,皇权早已旁落,握有武力者,就可左右一切。帝国已经虚弱到了无以自保的地步。天子幼弱,事决于臣下。朝中大臣,也已惯于仰人鼻息。于是,朝中事务一决于曹操,帝国大务,必先经曹操决定,而后只是走个礼仪性的过场,以借天子之名,诏令施行。换句话说,就是帝国一切要务,都由曹操专决,天子只不过是一个实施的工具而已。曹操初步实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预谋。
树欲静而风不止。命运的骰子已经开始转动,谁也不能确定它会在哪一面停下。
这世间没有一方清净之地,可供你安然放下身心。
曹府,后堂,家宴。
曹操,谋士,勇将。
既是欢庆曹操大权在握,总揽朝政,同时又在筹划新的战略取向。
密谋正在进行之中。
曹操说:“刘备屯兵徐州,自领州事;吕布又因兵败投靠,如果二人联合,同心引兵来犯,实乃心腹大患。各位有何妙计可用?”属下勇将许褚说:“愿借五万精兵,斩刘备、吕布之头,献于丞相。”荀彧说:“将军勇烈可嘉,但不知用智谋。如今许都新近稳定,不宜轻易用兵。我有一条计策,叫二虎竞食之计。”曹操目视荀彧,听他说出其计:“刘备虽然代行徐州牧的职权,却没有得到朝廷的任命诏令。明公就做个顺水人情,奏请诏命正式委任刘备为徐州牧。并同时附寄一封密信,让他设计刺杀吕布。如果事成,则刘备没有猛士作为辅翼为援,那么就容易对付了;如果事情不成,那么吕布必定与刘备反目;这就是二虎竞食之计。”曹操当即采纳,奏请诏命,派遣使者去徐州宣布皇帝的委任命令: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领徐州牧。同时附秘密书信一封。刘备接受任命,并致感谢。使者即取出曹操的亲笔书信呈递玄德。
第二天,吕布前来祝贺,说:“闻公受朝廷恩命,特来相贺。”
张飞提剑上厅,要杀吕布。吕布大惊说:“翼德为什么要杀我?”张飞大叫说:“曹操说你是无义之人,让我哥哥杀你!”玄德慌忙阻止,喝令退下。于是引吕布同入后堂,将此事前因从实相告,并将曹操所送密信给吕布看。吕布哭着说:“这是曹贼欲令我二人不和啊!”玄德说:“兄勿忧,刘备誓不为这种不义之事。”吕布再三拜谢。饮酒,至晚而归。关羽、张飞同声说:“兄长何故不杀吕布?”玄德说:“这是曹孟德恐我与吕布同谋伐之,故用此计,使我两人自相吞并,他却从中取利。为什么要为所使乎?”关羽深以为然。
回复曹操,声称“容缓图之”。
曹操就问荀彧:“此计不成,怎么办?”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荀彧说:“还有一计,就叫驱虎吞狼之计。”曹操问:“其计如何?”荀彧说:“可在暗中令人往袁术处互相致以问候,透露情报说刘备上密表,要略南郡。袁术听到有这种事,就必定震怒而攻击刘备;那么您就明诏刘备讨伐袁术。两边相并,吕布必生异心。这就叫驱虎吞狼之计。”曹操听后十分高兴,依计而行。先派人去通知袁术,然后令人去徐州传谕天子诏令。
皇帝诏令,必须遵行。玄德领命,调动军兵,讨伐袁术。
糜竺说:“这又是曹操之计。”玄德说:“虽然是计,但是王命不可违抗。”
军队奉命出征,后防留守的重任实为根本。为万全之计,刘备请陈登辅佐张飞驻守徐州,告诫张飞不得饮酒误事。与关羽率兵三万进军南阳。
袁术听说刘备上书朝廷,欲吞并其州县,大怒:“区区织席编屦之夫,凭什么占据大郡,与诸侯同列;我正要讨伐你,你却反而要图谋我。深为可恨!”命令上将纪灵率军10万,杀向徐州。
傲慢是大家世族的固有劣性之一。那种妄自尊大的气势时时处处都流露无遗。不论处在何种境地,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所谓愚蠢的草包,就是这样的一群东西,被人玩弄于股掌,却不能自知,只自以为出身高贵、优越,就觉得尊爵厚禄本是自家私有,该由自家这种豪门垄断,平民百姓就不能染指。
两军在盱眙境内相遇。玄德依山傍水驻扎。纪灵出阵,大骂:“刘备村夫,安敢侵吾境界!”玄德说:“我奉天子诏令,以讨不臣。你如今敢来相拒,罪不容诛!”纪灵理屈而怒,就以手中刀说话,拍马舞刀,向玄德冲杀过来。关羽大喝:“匹夫休得逞强!”出马与纪灵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纪灵大叫暂停,各自回阵,关羽立于阵前关注战局。纪灵遣副将荀正出马。关羽说:“只教纪灵出战,与他一决雌雄!”荀正说:“你只是无名下将,非纪将军对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实在是精妙之论。势利之徒总是以虚名而聚。英雄总是惺惺相惜。
有眼无珠者,永远这样庸俗,时时不忘自己名人的身份,以名压人,自抬身价。他们匍匐于名的脚下,却以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关羽大怒,交战只一合,荀正就被这位他以为是无名的下将砍于马下。玄德驱兵冲杀,纪灵大败,退守淮阴河口,不敢出战。两军相持,各待战机到来。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飞镇守徐州,却因酒使性,杖击曹豹。曹豹连夜约结吕布。吕布在月色的照耀下,乘夜悄然向徐州进军。曹豹为内应,打开城门,突袭占领了徐州城。
张飞犹自酒醉未醒,盔甲也来不及披挂整齐,在十八骑燕将的保护下,杀出东门,仓皇而去,引数十骑,到盱眙来见玄德。
这个早晨随着太阳升起所传来的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而是如此令人沮丧的凶信。
生存还是死亡?已经成为一个严峻的问题。
吕布乘虚鸠占鹊巢,也只是出于自保,而不至于被人所谋害,所以也不愿做得太过分。他进入徐州,并没有对城中进行骚乱和镇压性的破坏,只是武装接管了政权。同时他又亲自出面,对在外决战的双方予以调停。暂时解除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双方各自回到战争的出发地。因为吕布自己占据了徐州,所以他就如同当年刘备对待他一样,把下邳划拨给刘备驻扎,作为栖身养军之地。
深含意味的许田围猎
陶谦之后,徐州数度易手,所属无定。诸强虎视,各与争锋。所以,刘备说:“得何足喜,失何足忧!”虽得则不知为谁所守,既是失去又实为把包袱转由别人去背。城池土地,本由有德者而居,非强占可久。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吕布与袁术合谋攻击刘备,刘备不能守卫,败走,从此被挤出徐州,依附曹操。曹操为收天下英雄之心,借以做出姿态,上表举荐刘备为左将军,同时任命关羽为中郎将(次于将军的武官)。
政治权谋,同样也需要一个广告,或者可以说也需要炒作,借他人之名,传播自己的德行,从而收取宽和容人的雅名。
十一月,刘备、曹操联合讨伐吕布。在曹操与吕布的历次战斗中,双方互有胜败,谁也不能轻易拿下谁。曹操一世枭雄,吕布也是骁勇善战之人,有“人中吕布”的威名,诸侯闻之色变。曹操虽然满腹韬略,但在征讨吕布的战争中,却一直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反而总被吕布打得落荒而逃。吕布不只勇武,也稍通谋略,不甘居人之下。初事丁建阳,叛杀以献董卓,谋董卓而助司徒王允,在诸强之间游离,壮大自己。两雄相遇,自然争持不下,数度交手,互相奈何不得。这次曹刘联合,战争的天平渐渐呈现出倾斜的姿态,吕布被围,与外援隔绝。关羽数次与吕布交手,互有攻守,急切之间,谁也不能速胜。在这次围歼战中,吕布势孤力穷,败逃回城,被部下乘醉擒获,全军覆没。吕布殒命于下邳白门楼。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曹刘联手,天下英雄又有谁能敌挡得了。因此,吕布的命运就注定是失败了。当初,吕布驱逐刘备出徐州,已是失策之举,更显得没有见识。短视势利之徒,只注重一城一池的占据,是山大王式的盗寇,不足以称为英雄。最终为他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曹操平定吕布,回师许昌。
外强暂定,内患必除。威胁政权安定的势力被铲除之后,抽出身来,就需要整顿内部,肃清破坏稳定的力量,从而统一人心,形成一个核心,建立相对高效的秩序。
谋士程昱向曹操进言:“今明公威名日盛,何不乘此时行王霸之事?”曹操说:“朝廷股肱尚多,未可轻动。吾当请天子田猎,以观动静。”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是一个合法的政权,取代谈何容易。所以,无论多么腐朽的一个政权,毕竟是一个完备的体系,而在这个体系中,由于历史的原因,必然也集合了当时当世的才德忠贞之士、豪杰英雄之人。纵使在腐朽的气息渐浓日盛之时,仍然还有大批有良知的正义之士在支撑,必然仍有忠臣义士在尽补天之力以医治,在为民众努力撑起一方蓝天。这就是一个威慑,就是正义的力量,就是天地良心。因为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总比一个动荡的社会要对人民有益得多。
客观地说,权力无论把持在谁的手中,只要是对人民有益,让人民安居乐业,那么就应该支持。至于权力的争夺如何血腥,那是别人的事情。只要能够控制在较小的范围之内,不致酿成大的波动,就是万幸。因为那种血腥的争夺是野心家与既得利益者们之间应该付出的代价与利息,只要不使无辜的人民受到牵连和伤害就行。对于微不足道的平民百姓来说,无论是哪一姓的江山,他们都是种地生养,献贡纳粮。或者有所不同的,也只是赋税的轻重与劳役的多少而已。
于是曹操便安排巡狩日程,紧锣密鼓地进行准备。挑选良马、名鹰、俊犬、弓矢,一应周到完备。先聚兵城外,沿途警戒,然后曹操请天子田猎。献帝说:“田猎恐非正道。”
只一句“恐非正道”,便击中要害。也由此可见,天子并非庸劣。而只是所处非时,弱处一隅,无力左右早已旁落的政权,无从收拾既定的局面,无力无助无奈。
曹操说:“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无论什么事,只要决心去做,那么就必然能够找到理由,而且冠冕堂皇。只要是真正的强者,那么,就不在于地位的高下。真正大权在握的人并不需要仪仗的簇拥张扬,并不需要引起人们的注意,而通常所采用的方式是静悄悄入场,代以观察所发生的事情。当然,做出僭越之举,必将为人所忌,必将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其实天子也不好当,内心也很苦。那种被左右挟持而不敢不从的屈辱与不愤,庸常之人也难以忍受。必须要有坚韧不拔之毅力,经受这种炼狱般的煎熬。在这种情势之下,天子也只好铺排銮驾依仗出城。关羽与张飞也跟随玄德参加助威。各自弯弓插箭,内穿护心甲,手持兵器,引数十骑随驾出许昌,进入皇家狩猎的林苑。在广阔的皇家猎场,参与围猎逐鹿。
中原,从古到今,就是一个宏大的猎场。平民百姓,奔走追逐生计所需的蝇头小利;豪强雄杰之士,追奔争夺的是权力的暴利;智勇超世之才,追求的是流芳百世或是名垂千秋的丰功伟绩。是的,全民都在参与,没有谁能够例外,谁也不愿置身事外。所不同的只是在于自已的底牌与底气,在于自己的眼光与骨子里的豪气,在于自己的目标与志向。一些人猎取的是一只黄羊或一只狐兔,一些人攫取的是金银财富,另一些人盗取的则是权柄与千古骂名,当然也有一些当时不为人在意的并非杰出的深谋之人却得到的是实质的赢利——青史美誉。
曹操引十万之众,与天子猎于许田。曹操与天子并马而行,只争一马头。曹操心腹簇拥在后。文武百官,远远侍从,无人敢靠近。
秋天的原野,正是万物子实饱满之时,也是鹿肥兔美之际。深深的草丛中、林树间,伏藏着丰美的猎物,也在这背后深藏着阴谋。好戏即将上演,因为早已精心设计,现在进行彩排。
刘玄德在道旁迎送献帝车驾。献帝说:“朕今欲看皇叔射猎。”玄德领命上马,忽然草丛中跑出一只兔子,献帝命玄德射猎。玄德举箭射中那只奔逃的兔子,献帝喝彩。转过土坡,荆棘中一只大鹿仓皇而逃,献帝连射三箭不中。回头对曹操说:“卿射之。”曹操就借天子宝雕弓、金箭,射中鹿背。群臣将校,看见金箭,以为是天子射中,踊跃高呼“万岁”。曹操纵马直出,遮于天子之前接受祝贺。群臣相顾失色,然而无一人敢当即指出。
许田之狩,并非是对猎物的驱射,也不只是小鹿或兔子的命运问题。在对弱小的鹿兔的射杀中,展示的是强者的雄才。狩猎,参与者各有打算,都在暗中计算,都在试探与相拒,都在暗自运力于手中的箭镞,打着智谋与实力的太极拳。意在测试各自的深浅。
曹操的做法与秦朝末期赵高指鹿为马如出一辙。历史其实总是惊人的相似,有时让人觉得就是又一次的复制,只不过是时间地点不同,参与的人名号相异而已,其实质根本就没有改变。历史的册页间到处都是这样的例证。虽为大臣,领受国家俸禄,但是在此种关头,尽皆保身,噤若寒蝉。
历来总是邪恶者以其嚣张的气焰逼迫着正直的人,正气总是难以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