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是世上最艰苦的工作,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从事它。
——亨利·福特
(一)
自从见到那台可以自己移动的蒸汽机之后,福特便被它迷住了。从此之后,福特越来越不愿意读书了,与家人交流也越来越少,而是将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当他的“万能工匠”上。除了上课和被迫干一些农活之外,福特不停地拆钟修表,不知疲倦地摆弄各种各样的机械。而最让他着迷的,还是那些能够驱动蒸汽机运行的传动装置。
威廉非常担忧福特的状况,多次尝试把他改造成出色的农场主,但始终没有成功。出于对死去妻子的怀念,威廉决定采纳玛丽的意见,不再干涉福特的职业选择。就这样,福特第一次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实践他脑袋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在几个弟弟妹妹中,福特和妹妹玛格丽特的关系相对要好一些,偶尔他会跟玛格丽特说说自己的心事。但在家的时候,他更喜欢独自一人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福特在学校里的表现也不容乐观。除了埃德塞·鲁迪曼之外,他几乎没有朋友。总之,自从母亲玛丽去世之后,“疯狂的亨利”变得不再那么疯狂了,反而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一天放学,福特和埃德塞一前一后地往家里走去。当走到河边的小树林时,福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对埃德塞说:
“我知道我父亲的想法,他也许对我很失望,但是他应该知道,我决不是自暴自弃的那种人。”
埃德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朋友,只能说:
“亨利,我知道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福特把脚下的一块石子一下子踢进河中,喃喃地说:
“我总觉得自己是在等待着什么。”
埃德塞问:
“那么,你在等待什么呢?”
福特回答说:
“我也说不清楚。我想,我应该离开迪尔伯恩,到底特律去碰碰运气。”
埃德塞惊讶地说:
“嘿,亨利,我们还要上学呢!”
福特冲埃德塞笑了笑,默然抬起脚,继续向家中走去。埃德塞跟在福特的身后,不禁摇了摇头。他虽然十分喜欢古灵精怪的福特,但却越来越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了。
福特确实在等待着什么,但他到底在等什么呢?或许,他在等待一次表现自我的机会;或许,他在等待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总之,他不愿意在迪尔伯恩默默无闻而又痛苦地生活下去了。
1879年12月的一个早晨,福特和妹妹玛格丽特、弟弟约翰一起向学校走去。当他们走到一个路口时,福特突然停下来对弟弟妹妹说:
“你们先去学校吧,我想先静一静。”
玛格丽特知道哥哥的心情不好,便答应了。分手之时,她嘱咐道:
“你一定要去学校啊!”
福特轻声应道:
“我知道了。”
福特虽然嘴上答应着,但玛格丽特和约翰离开之后,他就改变了方向,走上了通往底特律城的密歇根大道。途中,福特搭上了一辆马车,来到了底特律。
底特律地理位置优越,气候温和,土地肥沃,非常适宜人类居住。欧洲殖民者到来之前,印第安人已经在此繁衍生息了数千年。17世纪,一批殖民者来到这里,其中一个名叫安东尼·凯迪拉克的法国人发现这里地理位置优越,便向法王路易十四递交奏章,恳请他在底特律建设要塞,以便控制伊利湖到圣克莱尔湖之间的狭长水道,与北美另一个殖民大国——英国展开竞争。
狂妄自大、掠夺成性的路易十四立即指示海军大臣庞查特兰支持凯迪拉克的行动。1701年的夏天,凯迪拉克率领一支由士兵、皮毛商和印第安人组成的探险队沿底特律河溯流而上,到达了今天底特律城的位置。
随后,凯迪拉克率部在那里建起了军事要塞,作为法国的殖民据点。为了纪念时任法国海军大臣庞查特兰在这一行动中的功绩,凯迪拉克遂以他的名字“底特律”来命名要塞。
要塞建成后,大批的法国移民陆续来到这里,建起了五大湖地区最早、最大的移民区。到19世纪70年代,底特律城已经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城市已经初具规模,居民超过8万人,工业产品的总量也排在美国各大城市的前列。
(二)
福特抵达底特律之时已经是中午了。当时,底特律的发展很快。福特曾多次随同父亲到底特律售卖农产品和采购日常用品,虽然每次都来去匆匆,但却总有一种日见日新的感觉。
福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时望望街道两旁高大的建筑和琳琅满目的玻璃橱窗。突然,福特被一家钟表店的橱窗吸引住了。一名钟表匠正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修理钟表。福特凑上前去,趴在橱窗上,出神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福特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只能原路返回。而此时,玛格丽特和约翰已经将福特没去学校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威廉大发雷霆,怒骂道:
“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啊!”
晚饭时分,福特回到家中。晚饭过后,威廉强忍着怒气,低声问福特说:
“你去哪里了?”
福特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楼上的卧室走去。威廉望着儿子的背影,想发火,但又担心进一步激化父子间的矛盾,不得不强忍了下来。
就这样,福特第一次离家出走事件便不了了之了。但仅仅几天之后,福特便故技重施,又在上学的路上逃到了底特律。这一次,他的计划周密多了。他打算先住在姑妈瑞贝卡的家中,然后再找一份工作。
瑞贝卡此时已经是弗莱霍蒂太太了,随丈夫住在底特律城。福特很喜欢瑞贝卡姑妈。母亲去世之后,瑞贝卡姑妈曾到迪尔伯恩照顾这个不幸的家庭,帮助威廉一家逐渐适应了没有女主人的生活。福特随父亲进城时,曾多次去看望瑞贝卡姑妈一家,知道她家的住址。
瑞贝卡一家热情地迎接了福特的到来。但为了不使姑妈担心,福特并没有对姑妈说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
第二天,福特就出去找工作了。虽然只有16岁,但凭借多年拆装机械积累下来的经验,福特已经是一个相当熟练的技工了。在底特律这样一个工业发展日新月异的城市,熟练的技工根本不用发愁找不到工作。因此,福特非常顺利地被密歇根车厢公司聘用了,日薪是1.1美元。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很高的工资了,足可以养活一家人。
傍晚时分,福特回到姑妈的家里。一进门,他就发现威严的父亲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他了。威廉发现儿子失踪后,骑着马找遍了迪尔伯恩的每个角落,急得都快要发疯了。直到玛格丽特发现福特带走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他最珍贵的小工具箱时,威廉才明白儿子这次离家出走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
威廉喃喃自语道: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作为父亲,威廉知道自己与儿子之间的隔阂很深,也知道儿子心中向往的生活。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一个16岁的少年独自在外生活。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妹妹瑞贝卡的家中。
福特平静地看了看父亲,低声道:
“我已经在这儿找到工作了。”
威廉盯着福特的眼睛,平静地问:
“那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福特回答道:
“在密歇根车厢公司当技工,日薪1.1美元。”
威廉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知道了!”
密歇根车厢公司是底特律有名的大公司,雇员多达2000多名。在19世纪末,规模如此之大的公司尚不多见。因此,迪尔伯恩、底特律的居民大都知道这家制造火车车厢的企业。
威廉沉默了半晌,起身道:
“好吧,我的孩子,如果你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妨去试一试。”
福特点了点头,将父亲送出大门。分手之时,威廉凝视着城市中的点点灯火,忧伤地说:
“我的孩子,城市是肮脏和腐败的策源地,只有乡村才是整洁和道德的。如果你以后改变了主意,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福特用力点了点头,目送父亲的马车消失在黑暗中。从此,福特的少年时代彻底结束了,迎接他的将是与迪尔伯恩完全不同的生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