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锦玉却没有被抓回来,她失踪了。
派出去的侍卫将礼佛寺上上下下查了个遍,也不见她的踪影。
宫中要偷偷藏下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太可能,最后查遍所有岗哨,才通过门口当值侍卫的描述中查出来:侍卫去查礼佛寺的时候,她紧随其后,着宫女装,拿着宫女的腰牌出了宫。
到了宫外,再不见她踪影,她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玄华大发了一顿脾气,将锦玉身边随侍的几个宫女下了狱。
太后见他真的动怒,又见锦玉做出潜逃的事,知道玄华之前所说多半是事实,权衡之下也只得妥协,好在玄华还没完全失去分寸,没有大张旗鼓的通缉,而是派出几支暗卫去寻找。
锦玉的出逃让玄华气愤,也更加不敢面对玉琢。
玉琢却没有意料中的生气,她听喜元说了这些时,也只是嗯了一声。
随后派人送了信,第二天,万灵与苏庭川便来了宫中。
待屋里侍候的所有宫婢都出去后,万灵才拉着她说道:”萧炎昨日也给我们送了信,只是说的不是很明白,怎么,锦玉下药害你?有没有被伤到?“
玉琢摇摇头:“她的老伎俩,这次是诬陷而已,我没事。”
随即将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万灵听完,气的咬牙切齿,骂道:“这个贱人,别被我找到!“
苏庭川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你放心,他找不到她,我也一定会找到她。”
他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锦玉会跑掉,还不如当初由他直接出面,暗中结果了锦玉。
玉琢嗯了一声,说道:“好。”顿了一顿,又说道:“师兄师姐,我想准备出宫了。”
她从未想过一直留在宫中,她带着仇恨和不甘入宫,然而一步步走下来,玄华种种出人意料的话语和举动打乱了她的节奏。
从开始到现在,她都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想到底是真是假,但眼下看来,不管怎样,锦玉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了。
她的目的已大致达到,却没有了看最后一幕的兴致。
万灵想了想,点头道:“眼下也是好时机,皇上忙着找锦玉,还要应付牧往国的人,应该不太会顾到你这边。”
苏庭川也赞同,他几乎是一直盼着她说这句话:”好,我们来安排。“
有了他们的帮助,玉琢觉得分外放心,只要找准机会,出宫应该不是件难事。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娘那边,你们先将她安置到安全的地方,等稍稍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去趟青云院,之后再去与她会合。”
从与他们相认后,谢氏的事她也全部都告诉了他们,在她不便出宫的这段时间里,也都是万灵苏庭川照拂着谢氏那里。
苏庭川颔首:”你不用担心,明日我们就会将她送到隐秘的地方,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万灵胆大,也一向颇为乐观,怕玉琢太过忧心,随即宽慰道:”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会把你带出宫,只要到了宫外,天大地大,任谁也找不到你。“
宫外的世界那么大,又有苏庭川等人的照拂,想要藏下去,的确不是件难事,玉琢点头应道:“恩,我知道。”
他们不宜久留,几人说了会儿话,玉琢便送他们出门,到了拥玉宫门外,临走前,苏庭川看着她欲言又止。
玉琢有些疑惑,万灵却了然,她低头走的稍微远了些,背对他们等着苏庭川。
玉琢问道:“师兄,怎么了?”
苏庭川注视着她,他总觉得她似乎比上次相见时瘦了些,显得两只眼睛更大,明净而淡然,不再有他熟悉的狡黠。
虽然知道她能回来已是奇迹,可每次看到他的目光,他依然忍不住心口发痛。
见苏庭川不做声,玉琢想了想,以为他担心的是出宫的问题,便说道:“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会小心行事。”
苏庭川稳了稳神,摇头道:“我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这个,你跟他之间……”
他住了口,他很想问问玉琢现在的心思,可话一出口,却又十分不愿意在玉琢面前提起玄华,似乎只要不提,玄华便与玉琢之间再无联系一样。
玉琢慢慢明白过来苏庭川的意思,她笑的有些心酸:“师兄是怕我还会犯傻吗?我不会了,师兄,那样的玉琢已经死了,死过一次,即使没学会乖,也是怕了痛的。“
苏庭川听她这样说,便放下心来,忍不住伸手拂了拂她耳旁微乱的发丝,轻声说道:”好,那我在宫外等你,等你出宫后,一切交给我。“
等你出宫后,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会带你走遍大江南北,然后在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以前那个开开心心总是笑眯眯的玉琢,我会重新将她找回来。
无论何时,师兄似乎永远都是她最强大的后盾,这样的温暖从未变过。
玉琢心头一暖,绽开一抹笑容:”恩,我相信师兄。“
苏庭川也笑了,他看了一会儿玉琢,才有些不舍的转身与万灵离开了。
玉琢站在原地,待两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后,才转身准备进去,却见喜元上前来,神色忧虑的说道:“主子,皇上来了。”
玉琢随口应道:“哦?在哪里?”
问完才醒悟过来,她站的地方离拥玉宫宫门又不远,玄华若是要进去,自然会被她看见,可她并未看到他的身影。
喜元已在一旁小心说道:“皇上在那边。”
因为玉琢的吩咐,喜元等人并没有近身侍候,待看到皇帝时,想要过去行礼并以此提醒玉琢,却被皇帝微微抬手制止了。
玉琢往喜元所示的方向看去,只见玄华远远的站着,身旁高大葱茏的树木遮住他半边身子,脸上的表情在树荫下也是半明半暗,喜怒不明。
一双漆黑浓郁的眸子却是直直的看着苏庭川离开的方向,察觉到玉琢的目光,那双眼才调转了方向,眨了眨,很快敛去了其中的寒意。
玉琢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
玄华从树后走出来,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尔后慢慢走过来。
以往见到玉琢,他从来都是疾步而来,恨不得一步就到她面前。
这次步伐却很慢,似踟蹰似思索,面上却维持的很好,依旧平静无波。
玉琢看着他略心神不定的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玄华终于走过来,眼神柔和的让玉琢以为刚刚看见的那一瞬间的寒意是假象。
他看着她,轻声说道:“快天黑了,傍晚外头凉,进屋吧。”
他想拉着她进屋,玉琢却在他的手伸过来的一瞬虚无的挥了一下,阻断了他所有的动作。
她做回玉琢,讨厌他的碰触,玄华看着空落落的手,想起十年前吵架时她那声别碰我的大喊,她脸上的厌恶他至今记得一清二楚,眼下,她又露出了一如当初的表情。
他忍不住苦笑,无力的收回了手。
玉琢已往拥玉宫里走去,玄华紧随其后,跟着她进了屋。
喜元喜春上了茶,见两人之间气氛静默,她们也不敢多说话,正想要随侍在旁边,曹得安却向她们使了眼色。
喜元明白过来,带着所有的宫婢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待人都退下去了,玄华才端起茶盏,浅浅吹了吹,似随意的问道:“他们来看你了?”
这并不是可以隐瞒的事,也无隐瞒的必要,玉琢轻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答。
玄华端着茶盏,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看你们聊的很开心,都说了些什么?”
玉琢微微皱眉:“我们聊了些什么,都需要一一告诉你?”
玄华一窒,却没有不耐,只说道:“我只是问问,你不愿说便不说吧,他们常来看看你也挺好,只要他们让你开心。“
玉琢淡笑:”他们自然能让我开心,于我而言,师兄和师姐在这世上无人能比。“
玄华默然,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玉琢,将茶盏放到桌上又端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明白你与他们的感情,但,阿玉,别想跟他们走。”
玉琢心里一惊,看着他:”谁说要跟他们走了?“
玄华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反问,心里越发苦涩,如墨眸子里却渐生执着:“你没有这想法最好,如果有,阿玉,你听好,我绝不会放你出宫。”
他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让玉琢冷笑,他以前欺骗她,直到最后撕破脸皮时也是利用权势想将她牢牢的绑在身边。
怎么,现在重活一世,她还要任他摆布?
玉琢觉得可笑,出现驳道:”如果我真要走,又岂是你能拦得住的?“
她并未失去理智,眼见自己的话语让玄华手中茶盏一抖,便见好就收,换了口气:”更何况我并没有要走的想法。“
玄华却摇摇头,年轻的脸上惨淡无色:”阿玉,何必再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