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长城。
长城的戍卒由三个部分组成。俘虏。罪犯。穷人。
临近长城的北帝国领土就是北疆王的封地大齐山脉,沿途三十三城。北疆王是北帝国最强大的异姓王,七十余岁的燕无物执掌三十万大军,铁骑十万,他的长子燕信十五岁从军,二十岁大败北方草原大患骨力族,名扬天下,那时还没有修建长城,燕家父子凭借勇武打得北方游牧民族大伤元气,异姓封王,如今父亲退居幕后,大将军燕信权重一方,燕无物的长女燕姗姗是当今太后。燕家,北帝国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势力足以同皇室媲美。
戍卒们每天除了训练就是闲聊,每月有一次机会出长城,如果带回有用的信息或者巧合得到珍贵的矿石草药,他们将得以拿着一笔钱去安心做平民。
十万戍卒,每月敢出去的不过数百人,能回来的不超过十分之一,能带着钱好胳膊好腿离开长城的十年来一只手可以数完。但只要回来的人往往被任命为军官。长城正是靠着这样的机制,不断更新血液,不断强壮,成功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十年来不下二十次的大规模攻击和无数次的骚扰。
“皇帝死了。”一个伍长对手下的一个卒子道。他上个月出去寻宝,活着回来。
“是啊,太子爷得回大北了,我们又得苦了。”那个卒子二十岁出出头,长得清秀,却是个强奸犯。
“那没毛的燕家人最多让咱多训练几个时辰,不算啥。”伍长压低声音。
“怕是咱们北国要大乱!”伍长道出重点。
“啥?咱北国都承平百来年了,死个皇帝乱个屁!”一个独臂什长凑过来。
那伍长神神秘秘道:“上个月我出长城,看见许多不同族的游牧部落凑在一起,骑兵布满草原,怕是又要南下,而且是联合南下。”
什长笑了:“怕啥,哥哥我也经历两次大战了,现在不还安安好好的,燕群打仗还是有一套的。”
小卒子笑骂了句:“燕家人对付那些个蛮子倒是有一套,这没毛的燕群都那么厉害,你们说那燕信该怎么样。”戍卒虽然对燕群有些不满,但大都感觉在他手下当兵挺靠谱的。
伍长说:“内忧外患啊,你们不懂,燕子迟早骑在马背上。”
那什长豪迈一笑,用仅有的手臂大力拍了拍伍长:“再神神叨叨,揍你。”
长城铁石要塞。
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人铁质内甲外披着玄色披风。他身旁站着一个年轻人,黑色的皮甲上绣着一只暗金色的燕子,略圆的脸显得稳重,额头垂着一缕银发,他身材不高,却透着威严,那中年人朝着他,显然以他为主。
“燕群叔叔,长城之外最近有异动?”那年轻人眉毛沉凝,却自然地笑着。
“末将不敢。少帅直呼燕群名字即可。北方的骨力部落得到神秘传承东山再起,联合了草原二十一个部落,总计五十万人,骑兵三十余万,有南下迹象。”
年轻人叫燕凌天,燕信次子,由于燕信长子一次出长城后杳无音讯,如今他成为众人心中的燕家未来掌舵人。而燕群则是燕无物的养子,长城的副统领,长城戍卒的实际指挥者,他出身行伍,在北帝国与西帝国的摩擦战争中救了燕无物,被收为养子,因为他没有燕家嫡系的一缕银发,故被戏称为“没毛的燕家人”或者“无毛燕”,“无毛燕”是游牧部落无数少年的复仇对象。
“神秘传承,哼,有点意思,”燕凌天笑容不减,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爷爷让你全力守备,南方最近会不安宁,北方不能出事。”
“末将绝不辜负老王爷的信任!”
燕凌天缓缓离去,突然站住,轻描淡写说了句:“这一战若守住了长城,你的名字将记入族谱,到时候你的儿子会是我的堂弟。放心,在大齐城里我们请最好的老师教他。”
“是。”燕群攥紧了拳头。
“诶,老王,干嘛去啊。“一队十来人的戍卒巡逻队的队长问道。
一个独臂老兵笑道:“撒泡尿。“
“你呀,撒个尿还跑那么远来,小心把你给当逃兵抓了。”
“那没毛的燕家人操练起来没日没夜的,这不是偷个闲吗。”
“少贫嘴了,要撒快撒。”那队长笑骂。
巡逻队站定,他们会等独臂老兵撒完尿才离开,要知道,只要出现一个逃兵,所有巡逻队都要连坐,特别是队长,难逃一死。
“好嘞,”独臂老兵一只手磨磨蹭蹭脱裤子,“北方的燕子哟,飞得高,银光闪闪哟……”
独臂老兵的断臂袖一抖,银光闪过,队长轰然倒地。那些戍卒没反应过来,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割破五六个的喉咙,老兵粗壮的腿仿佛鞭子,又活活踢死四五个戍卒,唯一一个幸存者在一开始就撒腿狂奔,跑了挺远,可惜最后还是头上插了一柄匕首。远处一支巡逻队听到动静赶来,独臂老兵只有迅速逃离,朝着最近的城池落龙城赶去。
匆匆赶来的巡逻队的队长拔出那个惨死的戍卒后脑插着的匕首,这是由顶级精钢打造的,坚硬又不失韧性,绝非戍卒的兵器,上面阴刻着一个“风”字。
落龙城。北疆王领地内仅次于大齐城的第二大城,据说昔日有龙落于此,在城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爪印。
龙酒客栈。这家客栈坐落在爪印附近,得天独厚。龙爪印莫大的名声给客栈带来很好的人气,同时加入龙爪印深陷处红色泥土酿造的酒口感醇厚,劲道十足,闻名天下。在落龙城一斤龙酒不过一两银子,在大北城就要一斤银子,到东帝国的都城东兴城一斤赤金都是有价无市。
“好酒!”一只上好青瓷的碗上阴绘着一条盘龙。这碗龙酒色泽微微发红。顶级龙酒为赤红色,在阳光下会燃烧,可遇不可求。
“少爷,你已经在落龙城呆了三天了,该走了,那么多人都在等您呐!”一个坐姿挺拔的中年壮汉望着他面前的年轻人。
“马蒙,上次我们去的那家叫什么来着,清芳馆是吗,不对不对,睡龙园,对对对,那里有个小姑娘,长着一条小尾巴,自称小龙女,还没来月事,可以先买下,对买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一个瘦长的青年有些醉了,眼神迷蒙,“你听到没,我们还有多少钱?”
“少爷啊,我们急着赶路本来就没多少钱了,还有五两银子,省着点花可以到都城。”
“五两?你逗我呢!”那青年挺身而起,掀翻桌子,瓷碗落地没碎,酒撒了一地。
“诶哟哟。我的酒。我的酒。酒儿酒儿,你可别怪我。”那青年跳上跳下,一副心疼的样子。
“怎么回事!”客栈的一个供酒走上来。所谓供酒,就是客栈供给他们免费酒食,他们替客栈料理闹事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青年推了一把那个供酒,没推动,自己反而倒退一步,“你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不准在客栈闹事。”
“爷闹了,怎么着。”那青年随意踢出一脚,那瓷碗倒了霉,飞了出去,落在墙上,碎成两半。
“你,你知道这碗多少钱!”供酒面子上过不去了,他大手一挥去揪青年衣口。
马蒙叹了一声,正准备出手,一支筷子斜斜的晃过来不偏不倚打掉供酒的手。
角落传来一声:“我赔。“那人一身黑袍,一只袖口空荡荡的,长着一张凶悍的老脸,有三道疤。
青年瞅了一眼那独臂人,也不道谢,叫了声:“马蒙,走了。“便摇摇晃晃头也不回走出客栈。
马蒙对独臂人拱拱手,跟了出去。
独臂人在桌上放了一张纸,站起身来。
供酒瞧了瞧纸,白银一百两,风一钱庄,上面盖着一方规规矩矩的红印,图案是随风摆动的柳树。没人敢造风一钱庄银票的假,因为上面千百根柳树枝条都有特殊的位置,钱庄有专人对比红印上的图案,一旦发现作假,会受到钱庄雇佣杀手无尽的追杀。
供酒也有些见识,道:“风一的票子,错不了。“
独臂人不可置否,走出客栈。
那一脚,这小子是谁,年纪轻轻竟然练出了内劲,扮猪吃老虎,不是简单人物。
先记着。
落龙城风一钱庄。
“小张,你看看这张票子。”
“嗯,这是……是长城传来的风儿,北蛮子要南下了。”
“得快把风儿传到东方去。“
夜,睡龙园。
一个瘦长的青年穿着件雪白皮衣,如此漂亮的衣服却零零星星散着红斑。
身后随着一个中年壮汉,黑色鳞甲上的鳞片一丝不苟,腰系着一把双手剑,乌黑的剑鞘磨的光亮。
“你们园子那个小龙女呢,爷要了。“青年大大咧咧道。
“少爷啊,那小姑娘还没来月事,不能……“睡龙园的妈妈柔媚说道。
“谁说要那个她了,爷是要买,买懂吗?“青年打断妈妈的话。
“懂懂懂。“妈妈望着青年上好的皮衣,贵族子弟啊。
“马蒙,拿钱。“
马蒙叹了口气,无奈地从腰际取出几块银子交给青年。
“诺,钱,喊人吧。“青年笑着说。
“您没逗我呢吧。“妈妈也笑了。
“没啊。“青年的脸色严肃起来。
“你……“妈妈的颜色也严肃起来,”这点钱,来闹事的吧“
睡龙园养的几个打手走了过来,最高的有九尺高,手臂粗壮得仿佛大锤。
“打人啦,打人啦。“青年严肃的脸上竟猛地露出笑意。
几个壮汉抬手就要打,马蒙再次叹了一声,一只手往那些个大拳头上轻轻一拂,几个壮汉被一股力道引得摔倒在地,又猛地抱起自己的拳头喊疼,一股奇怪的力道像刺一样蔓延入他们的骨头深处。
妈妈吓傻了,竟不由自主露出媚媚的笑来。
青年摇摇头,道:“可惜老了点,嗯,叫小龙女出来吧。”
不多时,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被带了出来。
“你找我呀?”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青年。
“听说你是小龙女。”
“我是!”小丫头开心地笑了,天真无邪。
“嗯,我很仰慕你,你能和我一起玩吗?”青年的笑容一点也不天真。
小姑娘皱起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小龙女。“青年小心翼翼地问。
“和你玩能吃到好吃的吗?“小姑娘一字一字道。
“随便吃。“青年松了口气,拉起了小姑娘的小手。
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聊着。
“你叫什么呀。”
“我叫马毅,你呢。”
“你叫我若若好啦,或者小龙女,嘻嘻。”
“……。”
马蒙又一次叹了口气,跟上去。
呆若木鸡的妈妈头上安安稳稳地放着五两银子。
睡龙园的楼上。
“园主,就让这小子那么走了?那小妞好不容易收来的,好吃好喝供着,要卖大价钱的。”
“你懂什么。”一个嘶哑的声音回了一句。
这太子马毅果然是个酒色朋友,别说留他五日,只要给他酒给他女人留一辈子也不难。园主暗想。
“若若啊。”大街上,马毅牵着小姑娘,马蒙紧紧跟着。
“诶。”小姑娘眼睛直直得望着一根糖葫芦。
“你的小尾巴和糖葫芦一个颜色啊。“
“干什么?“小姑娘松开马毅的手,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我……“马毅一脸无辜。
“不要吃它,它毛茸茸的不好吃,“小姑娘更无辜,”我们吃糖葫芦好了。“
“吃吃吃!“马毅顺手牵了一根糖葫芦给小姑娘。
眼尖糖葫芦老板看见马蒙的大剑不敢言语。
龙女现,天下变。年轻的太子眉头皱起,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
师父,你的预言没错,北帝国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