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有婚姻滋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真一笑眯眯地凑近,一脸八卦的表情。
“不要一副你自己是黄金单身汉的口气行不行啊……”夏绪斜着眼角,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鄙视”两个字,“我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稳重,稳重一点啊。”
“我……有这么老么……”真一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啊拉,千秋大人,不要这么喜感的表情,一会我演奏的《骷髅之舞》的时候会笑场的。”这些年,夏绪别的本事没长,吐槽+挖苦人的本事呈现直线上升的趋势。
“你结婚两年了吧……”真一突然又把话题转到夏绪同学的感情生活上了,“我可等着你的孩子叫我干爹呢?什么时候有消息。”
“呀,千秋真一,你正经一会能死啊。”夏绪终于怒了,顺手抄身边的乐谱冲着真一扔了过去,“演出一会就要开始了。”
千秋很灵巧的一躲,避免了被乐谱正中脑门的惨剧。
夏绪扭过头,耳边却有些发红。
“好拉,走了。”真一开口道,“快开始了。”
阿尔伯特大厅
圣桑《骷髅之舞》的演出。
圣桑的交响诗《骷髅之舞》又名《死之舞》,作品完成于1874年,1875年在巴黎首次上演,是作者所作的四部交响诗中最负盛名的作品。乐曲是根据法国诗人亨利?扎里斯的一首奇怪的诗写成。
切切嚓嚓,死神用他的踝骨
在幕石上敲打拍子
半夜里,死神在小提琴上
切切嚓嚓,奏出一首舞曲
寒风怒号,长夜凄凄
椴树的枯枝在呻吟叹息
白骨嶙峋出现在阴影里
奔着,跳着,穿着宽大的尸衣
切切嚓嚓,各自狂舞乱跳
听得见跳着舞的骨头在格格地响
突然舞阵大乱
金鸡报晓,各自四散逃窜
作品开始的部分,是由木琴和竖琴来表现,由弱变强的音色中,描绘出这样的画面,午夜钟声的响起,墓地由沉寂变的热闹,骷髅们由沉睡中惊醒,纷纷从墓地中走出。
夏绪是首席,作品的主要主题,也是由小提琴表现出来的,圆舞曲的节奏,却是极其诡异的旋律,像是骷髅们随着乐声起舞,而小提琴弓滑过琴弦,却像是骷髅们的舞蹈越加尽兴,骸骨相撞,在漆黑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而恐怖的声响。
给听众们带来了一种听觉的冲击。
又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震耳欲聋的掌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其实我演奏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竖琴手上野絵里香笑的很是憨厚。
“其实吧……”夏绪语气一顿,“我也有同感,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呀,你们俩,别光聊了。”真一凑过来,“乐团的人说要聚一聚,庆祝今天的成功,去吗?”
“当然啦。”夏绪冲他笑笑。
演出结束后,却又不少记者挤过来,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很是兴奋。
夏绪把真一往前推了推,意思是指,如果采访演出的事情,问指挥。
没有想到许多记者冲到了她的面前,一个个问题,铺天盖地而来,让她一时间措手不及。
——月森小姐,你和月森先生已经结婚两年。听说,你和月森先生的婚姻出现了危机是不是真的?
——月森小姐,你和月森先生现在是聚少离多,是不是导致危机的原因?
——月森小姐,对于你的丈夫和日野小姐昨日在维也纳约会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月森小姐,你对于日野小姐在布鲁塞尔国际小提琴比赛上的表现有什么看法?
……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一时间消化不了。
什么叫?她跟莲出现了婚姻问题?为什么她自己都没发觉?
什么叫莲跟日野约会?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堆记者兴奋八卦的表情,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而不少记者把她的表情收进镜头,大概又会编排不同版本的“可怜婚姻失败女提琴手遭遇婚变时的表现”之类标题可信度基本为负的新闻。
“走啊。”真一和上野絵里香异口同声的说道,一人拉起夏绪的一只手,冲出人群,穿过大厅,穿过走廊。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喏,给你们。”真一给夏绪和上野递过去一瓶红茶,“从自动贩卖机买的,别挑剔了。”
“谢谢。”夏绪接过来感激的冲他笑笑。
“喂,你没事吧?”上野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夏绪。
夏绪冲着眼前这个黑色头发黑色瞳仁性格异常温和的女子笑了笑,摇摇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红茶,开口道:“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言啊。真是麻烦。”
“对啊,记者们还真是……”上野顿了顿,大概想到的实在是不怎么好的形容词,干脆住了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看得出月森君对你很上心呢。”
“咱们也别在这马路边待着了。”夏绪发话,扭头“咦?真一呢?”
“刚才千秋君去那边又买什么东西去了。”上野指了指马路的对面。
夏绪转过身看着真一从马路对面跑过来,表情有一丝严肃。
待他走到自己身边,好奇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大概记者会这么问是因为这个吧。”真一把手中的东西往她面前一伸,她下意识伸手去接。
是一本杂志,摊开的一页,是一篇报道,还附有图片。
夏绪视线扫到图片上时,表情一僵。
一张图片上,是月森莲与日野香穗子在餐厅吃饭的。
一张图片上,大概是在珠宝店里,两个人似乎在选东西。
图片照的不是很清晰,但是夏绪却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粗粗浏览了报道,她拿着杂志的手,有些微微的发颤。
抬起头,看着真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管理自己的表情,牵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笨蛋,你那是什么表情。”真一叹了口气,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杂志,“这些东西不可信的。”
“可是……照片……”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真一呼吸一窒,连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沉默了半晌开口:”说不定只是朋友见面之类的别多想了。“
她垂下头,表情有些黯淡。
“真元寺桑。”一旁的上野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好。
“呵呵。”她轻笑出声,抬起头,轻轻抚了抚自己额前的刘海,纤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全部情绪,“我没事,让你们看笑话了,真不好意思。”
“你……”真一眉头微微皱起。
“今晚的庆祝我……不想参加了呢,我先回法巴黎了。”夏绪冲他们摆摆手。
她跟莲的家在巴黎。
晚风拂过,扬起她的几缕发丝。
真一和上野看着她走远,总觉的她的背影很悲伤。
凌晨2点。
“笨蛋莲。”黑夜里,她第N次忿忿的念着。在那张KINGSIZE的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最讨厌你了……呜呜……”最后还是伏在被子上小声的啜泣起来。
明明整张床上都是你的味道,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冷,这么痛呢。
大概实在是疲倦了,她终于还是睡着了。
竟是一夜无梦。
清晨,她缓缓睁开眼,阳光射进瞳仁,竟有些刺痛。
想要起身,却觉的身上一沉,视线下转,看到搂在自己腰上的一只手臂。
扭过头,看着那个被自己念叨+忿恨了大半夜的人的俊颜放大在眼前。
表情全然不似醒着时候的冷峻,线条柔和,双目紧闭,因为阳光的原因,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层浅灰的暗影。
冰蓝发色的刘海覆在额前。睡衣上方的纽扣已经开了,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却让人忍不住与天使这样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而她内心深处却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自己难过了这么久,他却睡的这么安稳。
都不跟自己解释一下吗?
大概实在是心里的委屈到极点了。
她撇撇嘴,伸腿,毫不留情地把月森莲踹下了床。
如果被踹下床还没惊醒接着睡的话……大概也只是芥川慈郎之类强人办得到。
于是月森猛地一下子惊醒,睁开眼之后,眼里有一丝迷茫。
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抱着被子,腮帮子股股的,一副极其生气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的,却让他想起某种小动物。
“夏绪……”月森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了?”
夏绪看着他的样子,一肚子火却发不出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起床,狠狠的摔上了门。
留月森一个人坐在地上,愣了好久。
月森仍旧有些迷糊的刷完牙,洗完脸,坐到餐桌前,发现夏绪早饭已经做好了。
……
不过谁能来解释一下。表面那一层厚厚的辣酱和绿色的疑似芥末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愤怒的人演奏《死之舞》大概会赋予乐曲更狂躁的风格。
如果像夏绪这样悲伤而又愤怒的人对于《死之舞>的诠释,大概就令人不忍卒“听”了。
手指舞动,琴弓滑过琴弦,一串诡异的音符滑出。
旋律飘散在琴房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整个琴房都笼罩上一层阴云。
夏绪停下手中的弓,有些泄气地走到一边坐下。下巴无力的抵在桌面上,而视线却盯着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她打算送给莲的礼物。
她前几天选了很久的,打算今天送给他的礼物。
今天是他们结婚纪念日的。
可是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送!!
伸手,抓起桌子上的盒子,狠狠地往身后一抛,眼不见,心不烦。
“哎呀。”一声,语气里带着惊讶。
夏绪转过身,表情僵住了。
月森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妻子一大早就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好像他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连早饭都没吃好……那种东西根本没法吃。
来琴房找她,又验证了一个词语——祸不单行。
刚刚推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东西正中额头。X的。
俯下身,捡了起来,是一个精致的盒子。
“可以打开吗?”月森冲她扬了扬盒子,问到。
夏绪僵硬的表情回复过来,板着脸,点点头,扭过头,不再理他。
琴房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是送给我的吗?”月森轻声问道,而夏绪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压根把他的问话当空气。
而后,夏绪听到轻轻的关门声。
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为什么,你不解释呢?哪怕你解释一句我也会相信你啊。
于是,心情郁结的她打定主意去“骚扰”自己的老师。
莫尔特老师对于她的演出给予了极大的赞扬,而她和老师就音乐这一话题聊了很久。中午饭干脆留在老师家吃的。
“我记得你之前和那位日野小姐是一个学校的吧?”午饭过后,莫尔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到。
夏绪表情一僵,点点头。
“对于她的演奏,你有什么看法呢?”莫尔特继续问。
“呃……日野的演奏让人感到很温暖……从内心深处发出的那种温暖感。”夏绪说道,“不过老师怎么想到她了?”
“阿诺尔德想要收她当徒弟。也想问问我的看法呢。”莫尔特解释道。
“不过,我是不会收那孩子做徒弟的,怎么说呢……缺少对于小提琴的一种韧劲,而夏绪你啊,虽然有,但比起你爸爸,还有差距。”莫尔特老师表情有些微微的动容。
夏绪有些似懂非懂,对于小提琴的韧劲吗?
“但是,夏绪你也很出色啊。”莫尔特怕她泄气,轻轻拍了怕她的肩,“我可是很欣赏你的演奏风格和技巧呢。还有你融入的感情表达和处理的细腻程度。”
几乎在老师家待了一天,她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推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
莲,不在家么?
她摸索着走过去准备去开灯。
轻轻的一声叹息在空旷而寂静的房子里响起,夏绪的心跳漏了半拍,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下一刻,她被一种温暖包围——她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刚想着挣扎。
“夏绪。”依旧凛冽的声线。
她的动作顿住了,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莲?”
“夏绪你今天在生气些什么啊?”月森低声问道。
他这一问,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在她心底蔓延开。
她猛地转过身,一把卡住月森的脖子,表情有些凶神恶煞,而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委屈,像是怕被人抛弃的小孩子:
“呐,你跟日野是怎么回事?杂志上说的约会和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老实交待。”
月森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有些微微的上扬,月光照射进来,他的表情却变的有些模糊。眼底氤氲着的点点流光溢彩却异常摄人心魄,而后,轻笑声却在这月色下响起。
夏绪愕然。像莲这样冷峻的人,这样的笑还真是少见。
他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夏绪想挣脱出来,谁知道却是徒劳。
他凑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夏绪,你在吃醋吗?”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却让她战栗了一下。
她闻到他身上一种淡淡的清香,还没等到她要说什么,月森已经微微俯下身,他的吻已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是一个轻轻的拂过唇的吻,却带着月森从未有过的霸道与强势。
不同于他外表给人的冷,他温热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像是要把自己的味道沾染的淋漓尽致,她不自觉微微张开口喘息,而他的舌头灵巧地绕过她的舌头。
唇齿间的味道是如此甜腻。
她却固执的睁着眼,看见月森近在眼前的脸,微微低垂的眼帘,轻轻颤抖的睫毛,月光流泻,把他的脸庞也染上一丝迷离,他的表情却是那么认真。
终于还是在这个浓烈的吻中融化了,她阖上了眼睛,感受到鼻端传来的他的气息。
不知道多久,月森终于松开了她。
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喘息着,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开口,有些微微的喘息,声音却是凛冽而低沉,他说,夏绪,对不起啊,杂志的事情让你困扰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抬起头,直视着他浅色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眸子的颜色在变深。
他说,日野去维也纳发展了,无意中遇见了她,她提议一起吃饭,没想到却被记者拍下来了。
“你们明明还一起去珠宝店了呢。”她不甘心地小声嘟囔着。
而月森却抓过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把一个盒子轻轻放在她的手心。
“我没忘记今天的日子,那天想要选礼物,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就让她做参考呢。”月森看着自己的妻子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禁不住眼里也透出一丝笑意。
他没告诉他的宝贝妻子,与日野吃饭的时候,日野说起了她自己高中时候,对他的淡淡的悸动与喜欢。
他只知道,自己第一次的心动是眼前的她,一辈子的心动也会是她。
“夏绪,我们要个孩子吧,这个房子太冷清了。”月森俯下身子,轻声说道,一把把她横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如果仔细听,还听得出他声音里的赧然。
“等等。”她拔高声线。
“嗯?”月森低头,眼里带着询问。
“我没吃晚饭,饿了。“
……
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
你的路,只有两条可以选,和我白头,或者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