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莎乐美:一个自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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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战后的德国和奥地利与露获得名声和深厚友谊的地方只有一种遥远的关系。

从物质上来说,她失去了沙皇政府给“将军的女儿”的年金。她的兄弟们仍留在被苏维埃统治的俄国,据说情况十分不好。她试着给他们寄包裹,但他们从来没有收到过。她有些版税,可以以文为生———她写得很多———她对幸福的执着追求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她的美貌开始减退,食物的匮乏(在柏林,食物短缺得非常厉害)使她又瘦了几公斤,但她的眼睛仍然是那么大,她的脖子非常美丽、漂亮、迷人。

露·莎乐美的传记作者和崇拜者老是这么问:“谁是她的第一个情人?”确实,谁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可能是随便哪个人:在旅馆里遇到的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的男人......

里尔克?也有可能。他在一首被露检查过的诗中写到了这一点,也许他以为是这样。但这个猿远岁的女人是否是处女值得怀疑。

大家都觉得弗莱德里希·皮内雷斯,也就是泽梅克的可能性比较大———那是一个粗野之人,维也纳的神经科医生,她在认识莱纳之前就认识他,在与莱纳分手之后她和他生活在一起。

让人好奇的是,传记作者们都不喜欢那个人。他们诋毁他,把他说成是一个年龄很大的人,这是不对的———他比露小8岁———说他在精神上配不上露。他在他们的女主人公的床上睡了差不多11年,他们对此感到十分气愤。员员年,这可不短!从长相上来看,这个泽梅克挺不错,和他在一起,也多亏了他,露小时候就有的那种强烈的厌恶感和恐惧感都消失了。

这并不是说,我揭开了露·安德烈亚斯原莎乐美的秘密,但我反对那种(流传极广的)荒谬看法,认为那个年轻女人由于生活在一个寒冷的地方,身体停止发育了!我们不如作这样的假设:露在很小的时候,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乱伦的侵害。厌食症———这具身体想吞噬全世界,因为“它渴望别的东西”而拒绝食物———在她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所以她的身子总那么单薄。尼采曾说她:瘦!现在,人们都说厌食的女孩智力格外发达,但在当时,人们对这种病还相当陌生,尽管露在1873年就被诊断出这个病来了,但她并不想治。她的食量像只小鸟。

不管怎么说,在35岁左右,她的身体内部结构是否发育得不再害怕甚至还喜欢男人的性了?谁也不知道。

可事实正是如此。人们会想,从20年代起到她生命结束,露突然对精神分析感起兴趣来,开始探究自己的来源,最后自己对自己都成了一个谜。然而,这是一个什么都想弄懂的女人,她需要弄懂,而且也有能力弄懂。弗洛伊德不是把她叫做“弄懂了的女人”吗?......

人生道路上的这种变化,使我们可以这样说,泽梅克对此并不陌生,尽管他当时仅仅是陪伴着她。

毫无疑问,这个大医生不是尼采,他甚至取笑那种刻苦写成的哲理著作,就像那些面临痛苦、感到自己无能的医生常做的那样。当他在战前他们俩都经常去的维也纳上流社会遇到露的时候,他确实是她所需要的那种男人。他当时27岁,露已经35岁。家庭背景相差很大,他出生在一个移民奥地利的加里西亚①旧家族,性格刚强,为人平静,对女人非常有吸引力。他是他那个医学领域的专家,享有很高的威信。他对露的聪明才智不感兴趣,他喜欢的是有“女人味”的女人,他爱的就是那种女人味。他显然不想像尼采那样,跟露去探讨斯宾诺莎和法国的那些道德学家......

在露的作品中,几乎没有泽梅克的痕迹,然而,他却在各个时期都对露的生活产生了很大影响,她至少为他怀孕过一次,据H.F.彼得斯说,他们曾秘密结过婚。好像她谴责过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最人道的那个部分。

“皮内雷斯帮”在维也纳的艺术圈子里很受欢迎。那个年龄的人,谁没有看见过露和泽梅克相亲相爱,幸福地出现在森林里或酒会中?弗洛伊德一针见血地指出:“她作为女人最吸引人的那部分是在维也纳表现出来的......”他的这话是针对泽梅克说的。

她曾向她最亲密的朋友欧内斯特·普法伊弗承认说,泽梅克是“她感到羞耻的男人”。这难道不是她看到自己偏离了纯洁的精神之路,走上充满肉欲的泥泞之路时感到的羞耻吗?

然而,她在衰老的过程中,仍在那条道路上不断地蹦跳,一连几个小时,一连几天......

但此时她跟里尔克已经吵架了,指责他过于热情,不时地疏远他,检查他的爱情诗。

当露扮演纯洁的女人的时候,我不喜欢她。但是,当人们真正理解她,当人们越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无论是世俗的道德还是宗教道德都与她对性爱的看法无关,她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给人以一种神圣的满足感,爱情的每次盛宴都让我们获得新生”。然而,性爱的盛宴是短暂的,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转瞬即逝。只有没有性的爱才能让人得到升华,从此得到永恒。露从来没有把爱情与精神分开过。

①加里西亚:今波兰西南部和原苏联西北部地区。

她大概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不能说,她与上帝的关系就是教堂里出租椅子的女人与上帝的关系。

泽梅克的热情和活力很快就征服了露。她发了高烧,病倒在床,一直在昏迷,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徒劳地反省自己,问自己是否毁了爱她的那些男人:尼采、雷、里尔克......泽梅克要求她好好养病,并把她带到了山区,把她所有的书都拿走了......回到维也纳时,她怀孕了。泽梅克非常高兴。

他的妹妹想让露搬到祖上的村屋里去住,但母亲不同意。老太太根本不接受这一荒谬的地下婚姻。

情况变得有点复杂了,或者事情本来就没那么简单:必须让安德烈亚斯同意离婚,露才能正式嫁给泽梅克。

泽梅克在柏林到处跑,但谁能从安德烈亚斯那里得到什么东西呢?

露惊慌起来:安德烈亚斯完全有可能杀死泽梅克。她可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要孩子......

她没有生下那个孩子。她从树上掉了下来。是意外事故还是故意流产?谁也不知道。她往往很快就把一切都记录下来,惟独没有公开这个对一个女人来说极其重要的事件,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后来又中止过一次妊娠。第二次怀孕同样也这样人为地被模糊了。故意的还是意外?又是一个秘密。

露“不敢生孩子”,关于这一点,她留下了许多思考。同样,她也深思熟虑地说过,必须“永远作出异常的努力,用一种需要完全集中精力的方式”,排除母性。

但关于这个问题,在她的笔下找不到哪怕一个简单的真实句子。不过,在她的笔下确实找不到简单的东西和容易弄懂的东西。比如:

“女人非常幸运,她们的性生活停止得早。还没步入老年,她们就可以没有性生活而快乐地活着,性生活的消失标志着一种更广阔、更丰富的生活即将开始......”

还有别的话:“衰老,意味着在这方面最终得到了平静,而男人,那些不幸的人......”这种观点在我们的这个时代很少被人认同!对于写下这种话、从此没有性生活的女人,人们肯定不仅仅是讽刺。她一定是自信到了极点,否则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人......她不属于这个女人这一团体,这很清楚。她超出了这个范畴,总之是在其之外,所以,她怎么会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她们?而那些疯子现在却在大谈“解放”!她们很幸运,只需利用垂直平分线,而不用像男人那样受苦受累,要全身心地投入毫无意义的工作。她们所要做的,就是充满热情地完全献身。所以,她们内心丰富,精神饱满,从这种默祷和崇高的宁静中得到了旧女人身上的某些东西,昔日的那些女人从属于一个更伟大的主人,和他在一起,首先必须懂得如何沟通,她们从中明白了生活中的所有事情。“一切都是你的,但你属于上帝。”她最后总结说。

这篇文章写得很美,虔诚而朴实,出自一个有点放荡的半纯洁的女人笔下,让人目瞪口呆。但她发表在报纸上的日记,大家都很喜欢。

露有时会让人想起让原雅克·卢梭,那位哲学家权威地论述了要给孩子以什么教育,如何让自己的家人适合“捡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