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朦胧的灰,厚厚的云层连绵万里,放眼望去,竟瞧不见尽头。
细细雨丝打着淅沥淅沥的节奏,降临大地尽情舞蹈,驱除午后烈燄当头带来的酷热,把沁人心脾的凉意,赠与天地间芸芸众生。
一阵清风抚过,栽种在田间小道一侧的小树林立即随风摇摆,枝叶发出应和的沙沙声。
在这下着小雨的午后,撑把伞出来散散步,享受一下凉爽宜人的微风抚弄,暂别炎炎酷夏的炙热,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时此刻,小道上雨中散步的人儿没有,小树林里异象倒有一个。
小树林深处突如其来泛起一圈血红亮光,光圈如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中间一个光点构成的人型渐渐突显,并且具体化……
一个人,一个血淋淋的人。
他脸上满是血污,看不清面孔,身形佝偻,一头勉强能看出是银色的纠结乱发披散于肩背,衣甲破破烂烂,俨然曾经历一场苦战。
「……这里……就是人间……」
缓缓抬起头,他脸上唯一能看清楚的银色眼眸,充满了迷茫色彩。
那样的眸光,既是对自己陷入如此狼狈境地的不理解,亦是对身处人生地不熟之地的徬徨无奈。
一手扶着树干,他蹒跚前行,任凭雨水淋了他满脸满身,冲刷他身上自己的血、别人的血,在他行经的路上,形成一道断断续续的血沟。
跌跌撞撞,不晓得走了多久,他眼中茂密的森林逐渐变得稀疏,一条土黄色湿淋淋的小道映入眼帘。
「逃走了……可是将来呢?我将来该何去何从?」思忖着,他侧靠一根粗壮的树干,视线穿过茂密枝叶,仰望着灰白的天空,颇有无语问苍天的怅然。
回去已是不可能了,那样令人心冷的地方,不回去也罢……那里带给他的伤害太深太深,不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下意识的,他伸手轻触了下背部,那失血最多的巨大创伤。
心神一松,体力告罄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他视线渐渐模糊,直到变成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不再置身于下着小雨的树林,而是在一间简朴的卧室。
他残破的衣甲已被除去,被他更改为封印状态的随身配剑,就放在不远处的矮桌上。伤口也被处理过,且包扎好了绷带,人正趴卧在有着干净床褥的木床上,侧头一看,旁边矮凳上甚至摆了一套男性服饰,上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幸好我学过人间通用的语言文字。」他小声嘀咕,看着四下无人,就想起身瞧瞧那应该是留给他的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
这一动,他才发觉自己仍旧虚弱,且多半昏迷数天尚未进食,因为他的肚子,已经不争气地鸣叫抗议起来,令他情不自禁的红了面颊。
幸亏没外人在……
下一秒,他尴尬地收回前言。
原来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刚刚的肚子奏鸣曲,十有八九被这个绑着栗色马尾的青年听了去。
「肚子饿了吧?也难怪,你已经昏睡五天。」马尾青年脸上挂着温和微笑,走到床边。重伤睡卧病榻的银发男人,终于注意到他手里的绷带和疗伤药。
发觉对方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马尾青年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唯一的驻镇祭司刚好又不在,只好用比较次一点的办法。你不会介意吧?」
祭司……是指使用光明系魔法的人类吧?他暗想,同时在心里回答对方:「幸好你没请到,否则我这个魔族早就重伤不治。」
马尾男子脾气很好,哪怕银发男子不言不语、冷漠以对,他也能自己解释成「受伤的人脾气都不好」,然后继续蹲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对方换药。
忍无可忍,脸上红潮早就消去的银发男人,终于迸出一句话,打断马尾青年的囉唆。
「……你的职业?」
他一直很好奇,眼前这人身上穿的,应该是种制服的服装,究竟属于人间哪种职业?又是哪个职业,才有舌粲莲花的本事,能抓着一件事说个没完。
马尾青年一顿,停下原本的话题,指着自己道:「我?我是一名骑士。」
说到自己的职业,他温和的脸庞也多了一份骄傲和神圣,显然很以自己的职业自豪。同时,他似乎误会了银发男子询问的意思,追问道:「你对骑士有兴趣吗?我目前在休假,如果你有兴趣,我归队的时候你跟我一块走,我可以推荐你参加入团测验。」
「骑士吗?」虽然对马尾青年的自以为感到好笑,银发男子内心还是认真考虑起来,「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暂时没有目标……」
现在有人在前头做指引,也好过他茫然不知前方路,一个人胡乱摸索。
「喂,你觉得怎样?」
「无所谓。」
马尾青年眉一扬,一脸「又引导一个迷途羔羊回归正途」的欣喜,迳自下结论:「那么我就当你答应了。」
银发男子哼了声,不置可否。
「那我们可以换药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