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道:“如此说来,这钱半仙可不就飞黄腾达啦?”
算命先生道:“福兮祸兮,焉能料定?医者不自医,卦者难自度,人之命运上天既定,谁又能妄自改之?”
王栋又想插口,却被陆一川示意给拦了下来。
便听那先生接着道:“这钱半仙生意兴隆,按说手上的财富已颇为的惊人了,可是无论何人找他打卦,只要出得起半吊钱的,他是一律不拒,并没有随着财富和地位的提升而多出半点的架子。除此以外,他身上的衣服一如从前一般破破烂烂的,吃食日用还是清贫模样。”
黎风感叹道:“看来这钱半仙当真是不简单啊!”
算命先生道:“钱半仙能够混得如此的风生水起,早成了我们这个行当之中的标杆,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曾有人问过这钱半仙,问他何故还让自己过得这么清苦呢?可是钱半仙却说,钱财身外物,虚名乃浮云,红尘浊浪逍遥事,不增不减修行心。我等至此才知其志,皆感汗颜哪!”
“不过此人名声在外,便是路边小儿亦知其财富定然无数,这倒惹得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打起了他的主意。”
王栋道:“这么说来,这钱半仙莫非钱也失了,人也被毁了?”
算命先生摇头道:“你别看这人弱不禁风的,可他好像真的有道法似的,一直以来,有不少的悍匪巨寇都打过他的主意,可是不知怎么的,统统都铩羽而归了,而且还从此以后再不敢骚扰此人了。”
“于是就有人劝这钱半仙,说他名也得了,利也收了,如今麻烦不断,倒不如全身而退,一心清修岂不更好?可钱半仙却道,鱼未上钩,岂可轻易收杆…”
黎风一奇道:“如此说来,这钱半仙似是在等什么人了?可他在等谁呢?”
先生摇头道:“没人知道,我也曾问过他,而他只道是天机不可泄露,否则恐遭天谴。”
黎风笑道:“这钱半仙倒是挺玄的,也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算命先生接着道:“玄什么啊!那些江湖人走了,可是官府的人却来了,就在前几日,他就被投进了大牢之中,好象给他安了个什么‘蛊惑人心,意图撺逆’的大罪,说是秋后便要问斩啦!”
四人唏嘘,谁也没有料到,这钱半吊最后竟然落得如此结局,想想此人短短的数月之间,大起又大落,当真算得上是精彩绝伦,世间少有了。难怪这算命先生从一开始便说什么“医者不自医,卦者难自度”话来,并且还愿意将同行对手的过往告诉自己了。
王栋道:“如此说来,这钱半仙如今是在大牢里了?”
不料算命先生又摇头道:“不,他没在牢里。”
“不是都要秋后问斩了吗?怎么……?”
“这件事,还是因为最初的那个带刀的侠客。”
陆一川听到这里,心口又是一紧,问道:“如此说来,传闻说昨日有一刀客要杀此人,是真的了?”
“不错,的确如此。而且这钱半仙还是这侠客从牢里给救出来的。”
四人听得直犯糊涂,不解道:“既然救了这钱半仙,那为什么又要杀他呢?”
算命先生一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来?”说到这里,接着又说了一句:“好了,诸位要打听的事情,小的已经原原本本的说完了,各位若无其它需要,还请自便。”
这位算命先生最后的话令王栋有些恼火,便见他手臂前指道:“嘿,我说你给人打上一卦才挣三个铜板,方才陆大哥给你的可是一块银子,你……”
陆一川止住王栋,道:“这位先生倒也实在,莫在计较了!”
便在这时,却从四人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声音略带沙哑,语气中还透着一种淡淡的,不染尘埃的气息道:“四位朋友,别来无恙!”
四人齐转身来,打眼一看,却各是一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四人听过的那个半吊钱,钱半仙。只见此人一身灰衣破烂不堪,发须灰黄,腰身半弯着,肩头上搭着一件布包,手上还拄着一根挂着一面写有“半吊打卦”的长条布幡的木杖,立在长街之中,与街边两侧所有的看起来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算命先生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认识吗?”这句话是熊天罴问的。
钱半仙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句话,熊天罴自然是接不上来的。
陆一川和黎风连忙走上前来,躬身施礼道:“原来是钱先生到了,失礼之处万望勿怪!”陆一川再上前一步又道:“陆某等此来,只为我那二弟,敢问一声,不知先生可知我那二弟如今何在?”
钱半仙却是呵呵一笑道:“小人一介流民,见识浅薄,自然不知令弟之形迹。”
陆一川道:“他不是将你从牢中救了出来,而且又要杀你的吗?”
钱半仙道:“道听途说,岂可当真?即使见到,你又怎知见到的是真,听到的是真呢?”
黎风接话道:“钱先生,若眼见耳闻不真,如何才真?”
钱半仙却道:“诸位若是寻人,便可请上一卦。”
“好!”却是王栋一声回答,已奉上了一锭银子。不过钱半仙却是自袖间搜摩半天,然后拿出了一些碎银子出来又递给了王栋道:“半吊钱,钱半吊,我钱某打卦,从来只收半吊,少一个铜板不行,多一个铜板,亦是不可。这位朋友且请收好。”
王栋愕然的接过碎银,然后问道:“那么请问先生,可否见告廖仲恺廖二爷如今何在?”
钱半仙道:“小人接了客官的银子,自然要回答客官问询,但却不会说谎,廖二爷行踪,小人确是不知。不过却可打上一卦,或许有所收获。”
王栋道:“好,那便依了先生,打上一卦吧!”
便见那钱半仙自袖间拿出三枚铜板来,向天一掷,待铜板坠地,他却举目一扫道:“依卦相来看,廖二爷定在此地以西。”
“洛阳西?那是何处?为何没在平城方向?”
“这小的便不尽知了,卦相如此,诸位客官信与不信,全凭自处,小的不敢妄言哪!”
王栋见此暗道:这人是个老江湖,怕是早知廖二爷西去,却非要故弄玄虚的说什么卦相所示,不过如此也罢,终究不是一无所获。
王栋又道:“还请钱先生再打上一卦,算算我那廖二哥所在西边何地。”说着话又将手中方才找回来的碎银子递了出去。
不料那钱半仙却摆了摆手道:“小的每日之中同一件事只能打上一卦,再打便不灵了。”
王栋见此一愣,便欲再说什么,不料这钱半仙却又说话了:“相逢也是有缘,如今鱼儿已经上勾,小的今日一别,我等就只能再盼他日相逢了。”
“这临别之时,却有一言奉送诸位。”
几人心间一动,却各自想到:不知此人所言鱼儿上勾是指自己等人还是他的“文王”之约先前已了,却听他说些什么?
钱半仙对着陆一川道:“八面玲珑人,七窍玲珑心。旧都路途遥,逢直不便行。知已非知已,手足是手足。”说完便拄起他那挂着布幡的木杖,一步一步的离去了。
黎风见这钱半仙说来便来,说走便要走,当即脱口唤道:“钱先生,且等等……”且唤之际,便已大步迈开,想要抢到钱半仙的前头。
这黎风江湖人称“藏鲸刀”,由此可见,其出手也定然似鲸鲨出海一般的霸道和狂猛。但是,这黎风几步迈开却突然发现,那钱半仙看似步履缓慢吃力,但他却始终赶之不上,并且几步之后,已消失在了几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