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显然谁都没有发现,也未曾想到会有人在暗中窥伺他们。
王姓道人听见女尼这番话,显然是所有人中最为吃惊的一个了,不过略惊之后,却似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的哈哈大笑起来:“哪里跑来一个野尼姑,竟敢拿我师父来吓唬我,你以为我会怕吗?”
“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打诳语。”随着女尼一声清亮的佛号唱响,众人只觉得一阵清风淡淡拂过,王耀祖的前方已出现了一个双手合什头戴青衣僧帽的尼姑来。
不料未等王耀祖再说什么,场中的王衍、穆泰、陆睿和那五个校尉却纷纷大惊失色的爬伏于地了。
“见过法师,我等不知法师大驾光临,还望赎罪!”
王耀祖和陆一川、黎沅他们见此一奇,却听燕回雪不解道:“这不过就是一个尼姑嘛,你们一个个何时竟变得这么客气了?”
众人之中,终究是黎沅年长,见识也要更多一些,见此神色疑惑道:“大师莫非正是大魏国前皇后冯氏吗?”
尼姑又响一声佛号道:“我佛有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贫僧如今不过沙门一个浅修罢了,诸位施主又何必回望昨日空花,对贫僧那曾经的虚幻之名念念不忘,不肯放下呢?”说到这里,便又淡淡望向了王耀祖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王施主若肯就此罢手,贫僧虽受乃师之托,可也未必不能放你一条生路的。”
王耀祖此刻已然没了初时的从容之色,显得有些狂躁道:“臭尼姑,自古以来,我们道、释便不两立,你说你受我师父所托,岂非叫天下人笑掉大牙吗!?”
尼姑轻轻一叹道:“我与你师父的缘分,说来还是贫僧当年身在红尘之时的事情了。那时你师父游历天下,来到了大魏国中,因缘际会,我二人曾对天下何为正道有过探讨和交流,天下人皆言道、释不两立,可我二人皆认为,万法若能极致,终会殊途同归,万法即为一法,一法便是万相,之所以当今天下道、释难两立,是因我等皆为俗人,所见所识者,不过正是法之一相罢了。”
场上众人不是玩弄权谋的朝廷肱骨,便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中人,这一番有关“万法归宗”的理论听在他们的耳中,自然是索然无味的了。
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个例外。
是陆一川。
前文提过,陆一川昔年曾对异志杂学有过涉猎,除了那日在地渊中对当时星象宫位有所助益之外,至今似乎也没什么明显的帮助。
不过,虽然学而无用,可当积累的多了的时候,再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某些不相干话语略作提点,还是会贯通一些东西的。
异志杂学之中,多有仙、怪星象的轶闻,他从这些轶闻之中,也大致的了解了道家修炼的大致情形,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里,他曾经想到过江湖人所修炼的内功、真气等似乎正和道门中人的法门有所联系,因而也曾产生过疑问,这个疑问就是,莫不是这二者原是同一路数的吗?
所以,在方才那女尼说出那番言论的时候,埋藏在他心中许久的这个疑问,竟在此刻一下豁然开朗了。
其实不论一个人做任何的事情,思维永远是一道沟渠,只要是这道沟渠一通,那么他所要做的事情便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了。若是这道沟渠不通,那么,任其再如何的努力,或许穷其一生,终究也是一无所获的。
所以,当陆一川一下明白了“万法归宗”的道理之后,不但心情明朗,就连身体都一下子有了反应!
这种感觉似乎是体内的各处经脉突然一下子畅通了。这不是说是以前能够感觉得到经脉之中的阻碍,而是当畅通之后,陆一川才深切的明白过来,原来以前自己的经脉竟然那么的阻塞,那么的令人难受。
情况不仅如此。当经脉豁然畅通之后,他的气海之中竟突地一跳,只感觉有一条什么东西正畅快的游走在他的全身了。
而且,每当这股气流回还一圈的时候,他的身体竟然便会更加舒畅一分,直到最后,陆一川再也难忍畅快之意,陡然间发出了一声清啸!
这道啸声清脆嘹亮,直震得整个洛阳城都回荡了起来。
女尼忽然间竟带着奇怪的神情望向了陆一川,浑然不信道:“这位施主竟然…似乎…也是道门中人!”
这话一出口,别说他人,连陆一川自己都是一奇,回道:“大师误解了,陆某并非道门中人,只是方才有感于大师所言,一时胸臆难舒,以致失态了。”
女尼看着陆一川的眼睛里突然崩发出了一丝光彩,竟尔倒抽一口凉气道:“在一百多年前,佛学大师鸠摩罗什曾有一弟子,法号叫‘道生’的一个和尚,他曾在虎丘山中‘竖石布道’讲解顿悟之义,讲毕众石竟为之首肯。在当今之世,亦有一位‘僧璨禅师’广布‘宗禅’之说,贫僧原以为此类不过是弯曲佛法之义,哗众取宠罢了,今日见陆施主只闻一言即似已达‘顿悟’之境,贫僧现在才知道,原来佛法亦有千面,我的眼界终究还是太过短见了!阿弥陀佛…贫僧却是犯了那妄语戒了…罪过,罪过……”
女尼连番言佛说义的,其他人虽然一知半解,可还是静静的听着,唯独那道士王耀祖焦躁道:“臭尼姑,啰哩啰嗦的,要念经去你那庙里,别在此担误贫道正事!”说话之际,已然手掌前探,直取女尼咽喉了。
陆一川见此猛然一惊道:“大师小心!”已擎起大剑,和身迎向了王耀祖的手掌!
女尼未及阻止,二人已经缠斗在了一处。
只见那王耀祖浑身青光熠熠,举手投之间潇洒如意,竟带着三分不染尘埃的气息。
再看陆一川,他的大剑早已化为了一片红芒,其身姿亦越发得飘渺虚无起来,此时便连功夫最高的黎沅和女尼都难以瞧清他的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