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宗族的祭祖仪式如期举行,在中国传统的社会中,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重要了,朝可以改,代可以换,祖宗不能不祭,同时这也是传统中国社会中联系社会关系的重要社交活动。
祭祖仪式由庄主楚经纬——同时也是族长主持,楚家上下大大小小几百口在宗祠中祭拜。
祭拜已毕,一些旁支的晚辈们在院子里胡乱地玩耍,楚万、楚鸿、楚岳被允许列席宗族长辈的会议——他们是楚家庄明天的继承人,他们理所应当地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主要的议题依然没有什么创意,和千万中国村庄一样,无非是土地,天气,收成,皇粮,人口,牲畜,等到各支都汇总了各自的情况,祠堂里的氛围就变得活跃起来,毕竟是一家人。
此时,楚定坤慢慢地站起身来。
楚定坤在宗族中也是颇有些声望的,因而祠堂中很快安静下来。
“各位,犬子近日萌生从军报国之心,准备投军北伐,建功立业,犬子不才,但也是我楚家一脉,此种大事,虽为父母,不敢擅断,还请上诸位示下。”楚定坤说完坐下。
楚万和楚鸿一脸惊诧地回头看着满脸坚定的楚岳,亲族众人的目光都会聚在年轻的楚岳身上。
大庄主楚经纬也吃了一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叫楚岳堂前答话,“楚岳,你过来,跟大家说一说,为什么要投军。”楚经纬语气里并没有夹杂什么倾向,这让楚岳很放心。
“大伯,孩儿业已成年,古语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孩儿不敢夸口读书万卷,却也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圣贤书,只是从小在我楚家庄长大,最远也就随您和二伯、家父、我大哥楚万、二哥楚鸿一同去过汴梁城,可是那雁北黄沙、名山大川却还只是在前人的笔端、孩儿的书上,孩儿心有不甘,想要闯荡几年,经风雨,见世面,日后回来也好给大哥帮衬着些,守好田宅,造福一方。”楚岳说完,祠堂里原有的安静被喧闹替代。“这孩子,读书读傻了,放着公子爷的日子不过,去爬冰卧雪算个啥子事情么!”“你懂个甚!这叫少年壮志!谁年轻的时候没想过舞枪弄棒,博个功名?”“最近听说朝廷要用兵,和金朝一起打辽国,朝廷可有年头没起过干戈了,听老辈人说,好歹快一百年了,这回不知道怎么了……”“吓!你们不知道呢吧!我昨天躺院子里纳凉,看天上煞星猛闪!这是天下要大动干戈啊!”“是么,哪儿那么玄!别听他瞎扯!”……祠堂中一片混乱,楚经纬只好拍了拍桌子,散发着岁月气息的楠木桌子飘起几丝灰尘,祠堂总算安静下来。
“经风雨,见世面,为什么一定要刀兵相见呢?”楚经纬的声音依旧沉稳。
“有宋一朝,自太宗皇帝伐辽,高梁河败绩后,边患始终为我朝大忌,虽和辽国约为兄弟,怎奈年年岁币,与俯首称臣、岁岁进贡何异?明犯强汉者,其远必诛,孩儿愿投笔从戎,建功行伍,扫平北边,复我燕云十六州,扬我大宋国威!”楚岳激动起来。
“三弟,岳儿怎么说也是你的儿子,你看呢?”楚经纬转向楚定坤。
“大哥,岳儿还小,年少轻狂,出去乱闯,我怕出事啊,而且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楚定坤说完,宗族中年长些的随声附和,不禁开始斥责起楚岳不懂事来。
“哎,三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看楚岳这孩子不一般,有胆量,有眼光,不是像你我这样一辈子窝在这山村里的守成之才,有志气。楚鸿,你也该见见世面了,带楚岳一起出去闯荡闯荡,兄弟之间也好有个帮衬。”楚镇南声若洪钟,年代久远的宗祠屋顶都快被他巨大的嗓音掀起的声浪掀飞了。
楚鸿一听,喜不自胜,赶紧跪在堂下磕头。
“谢爹爹,我一定照顾好三弟。”楚鸿早就想出去闯荡闯荡了,怎奈一直不敢跟爹说,怕楚镇南一大耳刮子扇过来让他找不着北,现在可好,楚岳先挑出来,楚鸿怎么能推辞呢!
楚定坤心中暗暗叫苦,心说话果然二哥又出来搅局,可是看着楚镇南放楚鸿出去闯荡,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总算是比楚岳一个人瞎闯的好,打仗亲兄弟,有个人扶持着总算是好事,何况楚鸿那身本领楚定坤平日也是知道的,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大哥,你看……”
“是啊,都大了,是该出去闯一闯了,楚万,既然你两个兄弟要一起出去闯荡,你可想出去走一遭么?”楚经纬问楚万。
年轻人,谁又能挡住来自内心中对远方的召唤呢?
“孩儿愿意。”楚万赶紧答应,生怕父亲反悔。
宗族会议之后又是例行的各种事务的交流,宗族事务繁杂而重复,好在大庄主精明强干,很有威望,处理起来也不算十分费神。
楚万,楚鸿,楚岳三兄弟早就受不了了,偷偷地从祠堂里出来,刚一出祠堂门就兴奋地跳起来。
“行啊你,我还以为你昨天就是说说就算了呢!原来你小子还真有这个胆!”楚万拍着楚岳的后背,楚岳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笑着。
“二哥,二伯真牛!”楚岳真心感叹楚镇南的大气。
“别这么说,你爹也是怕你出个什么事情,毕竟大人们嘛,想的多,不过我们总算是拿到门票啦!”楚鸿抑制不住满脸兴奋。
“哎对了,我们去投谁呢?”楚万迅速地把问题切到了操作层面。
“既然现在国家兴师北伐,那这样好了,我们尽早出发,追上朝廷的军队也就是了,错过这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楚岳难掩激动。
“兄弟说的是,我们这就回去打点行装!对了,大家晚上来我家和庄里的兄弟们喝酒道别啊!”楚鸿十分豪爽地发出邀请。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