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激起千层浪，风吟雪大吃一惊。
纵然与太子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这时候也不由得惶然。
“太子何出此言？”
“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已经存了不止一次。也许我是一个好的文人，但文人治国，未免偏柔。我只怕我真坐了那个位置，到最后小人当道，法治不行。”
风吟雪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子故意说出来，试探她与龙雁回的心，条件反射般地替龙雁回辩护。
“我家王爷万万不敢存此心，太子……”
“吟雪，你也不肯对我说真心话么？”太子叹息着，脸上的神情十分落寞，让风吟雪张了张嘴，竟是不置一词。
他其实也是寂寞的吧？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风吟雪脱口而出的诗，让太子神情一动。
“不错，吟雪，你既知我，便该知道我此言非虚。坐在这个太子之位上，我实在是不堪其疲。”
“还有宝亲王呢……”
太子失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自与你同修《文选》以来，便总是把三弟当作了储君的最好人选，竟是没有想过二弟。仔细想，二弟自然才具也足，只是为君，不凭鲁莽。只看三弟在军中的作为，便知允文允武，非三弟莫属。”
他心中微叹，也许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想把母仪天下的位置，双手送给风吟雪，因此他的脑袋里，竟然从来不曾想过，龙鹰起也适合那张位置。
风吟雪不觉动容，太子的目光，却垂了下去。
“太子！”
“你该明白我的，如果三弟……那并不是在害我，而是在帮我。若是一生浸淫在这些诗文里，才是我生活的最大乐趣。”
风吟雪默然点头，忽然觉得推辞只是一种矫情。
太子只是心思不在朝政，却并不是笨人。
龙雁回的举动，他看在眼里，明在心里，自然知道这个看似冷漠的弟弟，也有他的野心。
“太子……”风吟雪叫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吟雪，我在前一阵子热衷朝政，并不是改变了我的初衷。修完了前朝的《文选》，我还想修订本朝的诗歌散文。这些工作更加烦琐复杂，却令我乐在其中。”
风吟雪怔怔地看着太子一脸的诚恳，只是茫然点头。
“所以，我的行为，只不过是想替三弟铺平道路。”
风吟雪几乎跳了起来。
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说得好啊！”太子把这两句话，细细回味，不住点头，“你的诗，越发的发人深省，并不在堆砌华丽词句上了。曹氏父子的诗，清丽之余，不失大气。到了本朝，竟是一味追求华丽，反倒失了诗的本源！”
风吟雪点头，当代诗人，专在用生涩的典上下功夫，往往一道诗不加注解，一般人便根本看不懂。
“所以，请三弟放心，我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太子虽然醉心于诗文，却并不是对朝政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也许正因为身在局中却心不在局中，看得反比一般人更清晰。
“雁回……其实从来不曾把太子当作自己的对手。”风吟雪低声叹息。
“恐怕是吟雪的功劳罢？”太子微笑。
风吟雪赧然一笑。
“你我算得上是当代知己，可惜遇上你的，不是我。吟雪，你长了一双慧眼，一眼挑中了三弟。”
纵然芳心窃喜，风吟雪也不免露出小女孩的娇态，脸红耳赤。
“三弟既然认定了你，这一生都不会有贰心。”
“他……”风吟雪吃了一惊。
“是的，我知道，他是诏族人。”太子点头。
“你……是怎么会知道的？”风吟雪意外，这个秘密，龙雁回应该保守得很好。
如果皇帝知道诏族的传统，仅从怕龙脉不旺这一点上，也有可能把龙雁回逐出这个位子竞争者的行列。
“别担心，父皇并不知道。”太子笑着安慰，“不然的话，我怕父皇会对三弟有成见。”
风吟雪松了口气：“多谢太子。”
太子能够知道这一点，而不告知皇帝，足见他果然对太子之位毫不留恋。否则，他大可向皇帝指明这一点，然后得到龙雁回死心塌地的辅佐。
“我虽然不是诏族人，对诏族对伴侣忠心不二这一点上，却十分赞同的。”
再一次让风吟雪感到意外。
“这是我……在遇到湘儿之后，才明白的道理，所以格外觉得诏族人的可贵。”
“湘儿？”风吟雪虽然久居王府，但多少知道一些外界的传闻。
“不错，她是我新纳的侍妾。我只觉得和她在一起，便不想再亲近其他的妃子。这对太子妃和侧妃来说，是极不公平的。但是我做不到背着湘儿和她们在一起，所以我觉得忠诚，其实并不难，只要……遇到了自己的喜欢的女子。”
他脸色柔和，让风吟雪由衷地替他欢喜。
可是，当她见到那个湘儿的时候，才真正的呆住。
因为湘儿与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