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掌，托住了自己的颈部，把头托起了一半。
茶盏，已经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风吟雪像是在沙漠里饥渴濒死的旅人，一口气就把一盏茶，喝得涓滴不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还要喝吗？”龙雁回的声音淡淡的，声音平板，没有问句惯有的上扬声调。
“啊，谢谢，不用了。”风吟雪咽下了一口唾沫，只觉得精疲力竭，一时之间，也懒得去搭理他，轻轻一挣，感觉龙雁回的手臂，便低了下来，把她的头，放回到了枕上。
耳边听得竹林沙沙的声音，风吟雪眨了眨眼睛，看到龙雁回把空碗搁回了小几，心里还迷惘一片。
明明前一刻钟，还恨不能亲手把她给掐死。后一刻钟，却又充当小厮，亲自替她倒水，这又算是什么状况？
心累得很，一时也想不出旁的什么理由，只觉得倦意，像潮水一样冲击过来。
也不去管龙雁回留宿不留宿，她已经没有精气去留神。随他去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想通了，自然也就不怕。
于是，沉沉地睡去，哪怕龙雁回的指腹，轻轻地落在她的颈上，都不曾醒来。
她那件奇形怪状，可是穿在她身上又该死得好看的睡衣，已经被他完整地扒了下来。被子里的这具身体，竟是不着寸缕的。
哪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能够忍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他绝对不是柳下惠，从来也不想做柳下惠。
所以，他的心，他的身体，都蠢蠢欲动。
只是目光落在她的颈上，一圈乌青在月色里，仍然显得触目惊心，心便一丝丝地抽痛了起来，欲－望，像是退潮的海水，渐渐地退了下去。
泠泠的月色，像是洒下了一层冷霜。屋顶的那个天窗，刮进来细细的风，风吟雪在睡梦中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龙雁回舍不得离开有着她馨香的被窝，又怕她因此染了风寒。
虽然前一刻，他还恨不能亲手掐死了她，便再不用管她喜欢谁。可是这一刻，连一声咳嗽都让他舍不得。
重重地叹了口气，风吟雪不安地动了一下，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着她继续睡去。
推开窗户，月色婉约，洒一地银辉，竹叶的纤维，都似乎丝毫毕现。
把下摆的长衫揽到腰间，一提气便跃上了屋顶，把瓦片依样叠妥，才又穿了窗进去，仍然钻进风吟雪的被窝。
风吟雪可能觉得有些寒，本能地往里一缩，让龙雁回大为不满。
大手一捞，把她的身子，扎扎实实地捞了回来，搂在怀里，竟舍不得放手。
大概是累极，风吟雪被他这样一拉一扯，竟然也只是蹙着眉，没有醒来。
直睡到黎明之前，才出了一身冷汗，头痛得像要裂开似的，忍不住轻轻地哼一声。
“怎么了？”龙雁回习武之人，又久在军营，最是警醒不过，这时候忙探身过来。
风吟雪在怔愣过后，才领会出了自己的处境。
好在天色只是微明，王府还没有人起身。
她把希望，寄托于晨曦初透，那时候龙雁回要上朝，那是万万误不得时辰的。
可是不过半个时辰，咳嗽就把清晨搅得乱了。
喉咙口的疼痛，让风吟雪记得了昨夜的生死存亡，更不敢看向龙雁回，只闭着眼尽量地缩往被子里。
“我要去上朝，下了朝再来看你。你……穿上衣服罢！”
龙雁回前两句，还说得平淡庄稳，到得后来，到底觉得理亏，便渐渐地低沉了下来。
“嗯，我自然会穿。”
风吟雪的声音，有点嘶哑，也不知道是咳嗽咳的，还是被他卡住的脖子。
总脱不了他的关系！
风吟雪在心里把他骂得体无完肤，脸却半掩在被子里，像是盖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不见丝毫的血色，让龙雁回看得心头发紧。
“我……替你穿。”龙雁回看了看天色，挣扎着说了一句。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风吟雪没好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误了早朝，事情可就大了！”
龙雁回确实不敢久呆，他还要回府里换上朝服。
“自己招了大夫来看看，许是又染了风寒之症。”
不说犹可，此话一出，更把风吟雪气得银牙暗咬，恨不能立刻跳起来把他猛猛地揍上一顿。
可惜力量的对比，相差实在太大……
龙雁回把她的睡衣放到了她的枕边，又看了她一眼，才借着黎明的晨色，跃出了她的窗子。
看来，她这里的门，是形同虚设了。
风吟雪愤愤然地把睡衣往枕下一塞，自己穿好了衣服，才对着镜子看。
脖子上的那圈青紫，还真的很壮观，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褪尽。
杀千刀的龙雁回，有朝一日犯着姑奶奶手上，不把你折磨得九死一生，我就不姓风！
风吟雪握着拳，无声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