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你在新婚之夜,发现她没有落红之后,你就欣喜若狂了?”慕晚晴冷冷地看着他,轻蔑地道,“因为,这个让你觉得自己卑微得连泥土里的尘埃都不如的人,居然有这样的把柄让你抓住了,是不是?她居然失贞,居然没有女子最重要的清白,对你来说,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是不是?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告诉陆侍郎,好证明,不是你配不上陆云芝,而是陆云芝配不上你,是不是?”
“我……”王岸之结舌。
“那个时候,你只顾着庆幸,居然让你抓到了这样的把柄,你哪会还会去想,她会不会是冤枉的,会不会是清白的?因为,只有不清白的陆云芝,才让你觉得平衡,才不会让你自卑,是不是?陆侍郎是古板了些,但是,却是厚道人,因为觉得亏欠你,所以竭尽全力地想让弥补你,把陆府的管家大权交给你,甚至抛却自己的颜面,替你奔走谋官,铺垫前程,做他原本不会做的事情!”
“这样还不够,你还在试探他,新婚才三月,你就借酒醉之际,与陆星儿苟且,无非就是想看看,陆侍郎到底能容你容到什么地步?果然,陆侍郎退让了,而你,也从此开始肆无忌惮,将整个陆府接掌过来!纳妾,纳了一个又一个,这个时候,发现了这本手札,可是,你怎么敢说?”
“你怎么敢去想,陆小姐她可能是清白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陆小姐所谓的不清白,靠着陆侍郎的歉疚之心得来,这个时候,你怎么敢让陆小姐清白起来?不,甚至不需要这么多的理由,只要一个就够了。一个清白的陆小姐,足够将你映衬得卑微到泥土里,让你完全不敢直视,为了你那可悲的所谓自尊,你怎么敢让陆小姐清白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魇昧之事的,但是,知道之后,你显然想到,这会对你更有利。如果陆小姐生下了正常的孩子,你的地位可能就危险了,因为,这里毕竟是陆府。可是,如果她生下一个恶灵,一个不是你的骨肉的恶灵,那么,她这一生,就被钉在了屈辱的十字架上,永生都无法翻身了,是不是?”
“不是!”王岸之嘶吼道,“她再好,也只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女人永远也不可能跟男人争锋的。再说,你们看到没有,我现在也做到了四品的偏将,只要给我时间,我还可以做得更好,我本就不比任何人差!”
“是吗?”慕晚晴挑眉,“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靠的是陆府,还是你自己?”
“我……”
“你觉得你不比任何人差吗?那么,为什么你要告诉你那些妾室,陆小姐所谓的失贞?”慕晚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蔑地道,“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你自卑!你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只能靠着这样的污蔑和践踏,来证明你比她强!王岸之,你所谓的成功,原来只能靠陆小姐的失败来体现。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比任何人差?”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王岸之暴躁地道,“我本来就不比任何人差!”
“如果你真的这样觉得,那么,靠你自己的能力,去拼啊,去打啊,去营造出一片你自己的天,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王岸之!然后再回来娶她啊!你为什么不敢?”慕晚晴斩钉截铁地道,字字诛心,“因为你知道,你不配她,你配不上她,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你都配不上她!”
王岸之气息急促地看着慕晚晴,眼中满是血丝,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岸之,如果你娶不起一个女人,就不要娶!”慕晚晴突然暴怒起来,紧紧握着手中的札记,咬牙切齿地道,“王岸之,你配不起她。陆小姐,她是个难得的奇女子,风光霁月,胸怀豁达,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可是,你却杀了她,用你的自私,卑劣,狠毒,和嫉妒,用比任何刀子都狠毒的方式……”
“杀,了,她!”
旁边,玉轻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间神色一动,微微别过脸去,心中若有所感。
如果娶不起一个女人,就不要娶……
随着慕晚晴步步紧逼,看着王岸之的哑口无言,再愚笨的人也该明白,何为真相。陆修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遭雷击,心痛欲绝!
“老天,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
陆修齐忽然发出一声悲惨至极的呼喊声,嘶声道:“我……我真是瞎了眼,自己亲手引进来一匹豺狼,又为他引进一群的豺狼,毁了我的女儿,毁了我那可怜的芝儿!老天!我……”
“当然,王岸之,以你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能够惩罚你,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慕晚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再也不想理会这个令她作呕的伪君子,走到陆修齐面前,轻声道:“陆侍郎,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可以吗?”
陆修齐早已心力交瘁,沉痛而虚弱地点点头。
于他人而言,这一夜只是个普通的冬夜,或许更寒冷一些,除此之外,并无特殊。但对于慕晚晴他们来说,这一夜却是惊心动魄,兜兜转转,千折百回之后,剧情落幕,只剩下一片凄凉哀伤,久久难以平息。
一夜无眠,慕晚晴看起来有些憔悴。
原本就凄清零落的后花园,在经过昨晚变故的人眼里,更平添了三分哀戚萧瑟,连昨天犹自怒放的红梅,也在一夜之间枯萎凋零,再也看不到那勃勃的生机。慕晚晴有些颓然地靠了上去,却只听“卡擦”一声,身体无意中碰到的梅枝就此折裂,跌落地上。
细细看去,才发现,这梅树的内里早就空了。
原来,之前的红梅如玉,那些鲜妍孤傲,那些怒放明丽,只是这枯萎生命最后的风华,到得今日,终于枯萎,零落成泥碾作尘。据说,这些梅树,原本是陆云芝最爱的,一直亲手照顾,如今,是不是这些梅树知道了那袭翩跹白衣已然逝去,所以也跟着油枯灯尽,辗转离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