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云安然别过眼,不去看那些尸陈如山,血流成河。
估计了府衙内外前后的形势,云安然叹了口气,揽着慕晚晴的腰,飞身掠下,落在了朱门旁边的直角角落,将慕晚晴往角落里一塞,站在她身前,用两面墙和他的身体,将她护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晚晴妹妹,忍一会儿,等到黑松军掌控住局面,我们就安全了。”
依稀间,仿佛时光倒流,慕晚晴有种回到了那日清河县遇袭的错觉。
但是,她却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现在的云安然,正是她所认识的云安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云安然,你……”
“什么都别问我,等京城来人,我再一并解释吧,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云安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微的沉重和冷漠,颇有些郁郁不乐的感觉,“妈的,这次可真的是麻烦了,身份暴露不说,我还得两头解释!妈的!”
向来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云安然,此时却是一脸的恼怒,粗口连连。
只因为,刚才慕晚晴那句“公子说的。”令他浮想联翩,隐约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如果他的推想没错的话……云安然暗自咬牙切齿:“该死的玉轻尘!最好不要是我想的那样,不然,我一定亲手掐死他!”
“喂——”慕晚晴抗议。
“你闭嘴!”云安然正火大,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知道什么?”
这边正自争辩不休,那边脱困的谢书贤立刻开始指挥,一方面命令放烟火信号,呼叫救兵;另一方面将混乱的卫兵整合,组织反击,原本一面倒的局面顿时慢慢扭转。但他的目光却一时一刻也不曾离了两人,见情势暂时缓和,立刻指挥着身旁的人:“快,快,去那边,拿下那两个人,记住,要活的!”“谢书贤!”顶在最外层激战的周继顺暴怒,顺手劈翻一个人,“你搞清楚情况,现在不是你报私仇的时候!”
“笨蛋,你还没看出来吗?”情势危急,谢书贤也全无往日的镇静风度,跳脚怒喝道,“那些是黑松军的人!他们有弓箭手,原本可以隔远把我们全部射死的,可是没有!他们只射杀了外围的人,为什么?他们在顾忌什么?害怕误伤谁?除了那两个人还有谁?一旦给他们逃离,远处的弓箭手万箭齐发,我们全完!”
周继顺顿悟,又素知云安然武功高强,亲自飞身掠去。
“妈的,就知道这谢书贤是个祸害!”云安然不住咒骂,他本来希望自己不引人注意,安安静静地等着黑松军战胜,却被谢书贤打乱计划,看着那些来势汹汹的人,尤其是周继顺,知道自己顶不住,只能揽住慕晚晴的腰,抢先离开,在半路顺手从旁边夺来一柄长剑,跃入厮杀的人群。
这原本是他最不想走的一条路。
战场是最残酷无情的地方,十面埋伏,八面杀机,处处都是险境,他倒也罢了,慕晚晴就危险了。
可是,但凭他一人,也根本不可能抵挡周继顺众人,那更是死路一条,两害相权,也只能兵行险招,混入这杀伐之境,凭借超高的轻功,偶尔格挡,偶尔闪避,在人群中飞纵跳跃,尽力护着他和慕晚晴周全。只是……
“云安然,你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哎。”慕晚晴小心翼翼地道,“你好像很害怕啊……”
云安然苦笑,却无可奈何。
原本肃穆庄严地府衙,在此刻已经成为了生死厮杀的战场,尸横满地,鲜血淋漓,一片片地浸染着淡青色的青石板,仿佛妖艳的花朵,带着诡谲的魔力,一路绽放,直蔓延到他的心底。云安然咬着牙,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艳红的花朵,不去看那些毫无生气的人,不去想那些深埋心底的往事……
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慢慢地浮了上来。
这就是他不愿意进入战场最主要的原因。
从七年前开始,他再也不能看见血泊和死尸,一见就头晕目眩,虚弱无力,那是他从漠沙族离开后留下的后遗症。他的爷爷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用尽了各种方法来训练他,残酷的,血腥的,只希望能够戒除他这个毛病,却收效甚微,最后只能忍痛放弃他,另觅传人。
而他,则投入楚天阙的麾下,成为他的心腹,暗棋。
这些年来,他做过无数的事情,其中的诡谲莫测,残酷凶险,绝对比战场上的厮杀要令人心惊百倍,但是,云安然却宁愿面对那些变幻莫测,而不愿意看见满目的鲜血尸体,染红了半边天。
就像此时此刻,他已经竭尽全力,却依旧无法控制那种从心到身体的虚弱和恐惧。
如果不是还有慕晚晴在怀,他大概会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吧?
“晚晴妹妹。”云安然随手挥舞长剑,抵挡着周遭的攻杀,偷空看了眼怀中的娇颜,心中微觉好些,忍不住调笑道,“我现在杀得手软,浑身无力,急需晚晴妹妹的鼓励,给我亲一下吧?”
话音未落,忽然惊绝。
而与此同时,他的左脸颊已经被樱唇覆盖,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柔软和温暖,如触电一般,一直淌入心中。
云安然本是玩笑话,想要借慕晚晴转开心神,而现在,他达到目的了……他的心神都彻底被攫住,只能怔怔愣愣地看着慕晚晴,错愕地道:“晚……晚晴……”
慕晚晴凝视着他,双手合十,诚挚地道:“云安然,我相信,你一定会把我救出去的!拜托了!”
云安然一怔,凝视着那双清澈而充满渴望的目光,慢慢觉得盈鼻的血腥味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很熟悉的淡淡幽香,是他熟悉的温暖而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而原本被抽空的力量也慢慢地回来。他忽然心神一震,朝着她爽朗一笑:“当然,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