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史上最强日本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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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拼凑起来的团结 (3)

可不管正则怎么暴跳如雷,本多忠胜就是死活不肯点头。他坚持表示:无论如何,都要先打岐阜城。理由却依然没说。

他不说那就我来说吧。

本多忠胜之所以坚持要攻下岐阜城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其实是为了让德川家康尽快出兵。

刚才我们已经说过,对于福岛正则他们而言,攻下岐阜城,就类似于让林冲下山杀人。在没有完全登上自己的贼船之前,家康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们,也就不可能从江户城里挪窝。故而,必须赶紧将岐阜城拿下,现在分兵大垣,等于是削弱了攻城的力量,延长了攻克的时间。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对于家康而言,福岛正则、黑田长政等于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在行动的协调性上,跟自己多年来带出的家臣团完全没得比。可偏偏在战场上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如若彼此间无法合作,谁也不肯服谁,那么一场大战必然会输的。

所以,攻打岐阜城这个活动,对于家康而言,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可以好好地观察一下这些大名的作战协调性。如果这次作战久攻不下或者四分五裂地乱打一气,那么他就一定会觉得前途渺茫,从而闭门不出。

本多忠胜跟随家康多年,对自家主公的心思不敢说十分了解,但至少也能猜到个八分半。现在他抵死不肯点头,其实也是为了福岛正则他们好,毕竟家康一天不出兵,大伙就得郁闷一天。但个中缘由,却偏偏难以启齿,总不能告诉他们家康是把诸大名当试验田、挡箭牌吧?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就没人领情。

不知情也没领情的福岛正则继续嚷嚷着要去大垣城,眼看着再吵下去就要发生火并之时,细川忠兴站了出来:“岐阜城乃是织田信长公所修建的要塞,一向都是难攻不落,哪能这么快就被拿下?所以,如果我们现在立刻发兵攻城也为时不晚。只不过池田辉政这手着实有些过分。不如我们在此兵分两路,一路和池田军一起按照约定继续攻打岐阜,另一路则去大垣探探三成的底细,如何?”

这个办法很折中,以至于让本多忠胜无法一口回绝。没办法,他只能把球踢给了一旁的井伊直政:“你看呢?”

井伊直政心想:“如果再不同意的话,估计他们也就不打大垣城,而改成自相残杀了。”所以,在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脸色之后,他又摆出了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那就这样吧。”

当下,黑田长政、藤堂高虎等人率军前往大垣,而福岛正则、细川忠兴他们则立刻结束了宴会,朝着岐阜城开拔过去。

此刻的岐阜城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织田军被池田军迎头打压了一阵,不得已退回城内;而池田辉政等人也没有贸然攻城,而是静静地在城下安营扎寨准备过夜。

当织田秀信知道福岛正则等人正连夜朝着自己城堡赶来的消息之后,便立即召开了一个简单的军事会议。参加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其中包括了白天跟池田辉政干架的木造具政。

会上,秀信完全无视之前的大败,依然是老一套,表示应该主动出击,击败来犯之敌。

木造具政表示了坚决反对,原因有三:第一,有城不守猪头三;第二,只要守住岐阜城,家康就不会从江户出兵;第三,家康不出兵,对方的士气就会瓦解,而支持石田三成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宇喜多秀家和毛利辉元也会来援助我,如此一来,大事可成也。

织田秀信听完之后就火大了,他一边拍着地板一边质问木造具政:“老木同志,你怎么光算军事账不算政治账?我是谁?我是当年天下之主、无敌霸王织田信长的嫡孙耶!如果在这里当一个缩头乌龟的话,以后织田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就地打败敌军,才对得起自己的这张脸!”

木造具政很无语,他觉得跟秀信讲道理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干脆随了你得了。

但池田辉政却不肯随着秀信的心愿。

就在三法师小朋友准备出城迎战的当儿,手下来报:敌军已经杀到城下了!

到了二十三日凌晨时分,福岛正则的军队也已经抵达岐阜,并向着城池蜂拥而去。不过他并不急着攻城,而是先派了一个人过去,跟池田辉政说:“老子要和你决斗!”

决斗理由,是因为对方违背协议,让自己受辱了。

池田辉政表示这也是无奈之举,对方都打过来了,焉有不还手的道理?

不过福岛正则的性格就是不依不饶、胡搅蛮缠,说什么都要跟对方决斗一场。

万般无奈之下,辉政只得让人跟正则说:“哥们儿,咱们也别搞什么决斗了,怪累得慌的。要不这样,现在我的位置在正门,你的位置在后门,我们就换个地儿,你打正门,我撬后门,大红勋章让给你,怎么样?”

福岛正则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马上便答应了。

就这样,在攻城战爆发前的百忙之中,福岛正则跟池田辉政互相交换了位子,然后,又各自下达了攻击令。

两人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地展开了全面进攻。

岐阜城于当天陷落,织田秀信被俘。跟战国时代被擒获的敌军大将一样,他被人用绳子往脖子上一套一绑然后一牵,慢吞吞地跟在前面带路士兵的后面,被送到了福岛正则那里接受审问。

当秀信被人拉到正则一行人跟前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福岛正则带头,池田辉政随后,两人嗖嗖两下就从位子上蹿了起来,然后直扑织田秀信,接着将牵着绳子的那个小兵一把推开,亲自为秀信松了绑。

两个人一边解绳子,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像,太像了。”

他们的意思是说织田秀信很像织田信长。当然,仅仅是外貌。

福岛正则自幼跟随丰臣秀吉打天下,对被秀吉敬若神明的织田信长自然也是尊其为神;而池田辉政的奶奶是织田信长的乳母,他爹池田恒兴又是织田家的重臣,所以对于信长的感情也是相当深厚的。现如今看到了酷似信长的秀信,这二人有这样大的反应也就不足为怪了。

按照通常的规矩,像秀信这样的败军之将,下场基本只有一个—死。其实他自己也非常明白这点,所以姿态相当得高:“请让我切腹自尽吧。”

看着眼前这个宛如信长再世的年轻人,纵然是福岛正则也不由地沉默了。数分钟之后,他才又开口说道:“给中纳言(织田秀信官居中纳言)拿个椅子来。”

坐定之后,织田秀信依然是一副可杀不可辱的样子,表示自己想追随老爹和爷爷就此死去。

“中纳言大人,你还年轻,如果愿意活下去的话,在下和池田大人都愿意向内府大人求情饶你不死的。”福岛正则如此说道,而池田辉政也在一边点头称是。

这一年福岛正则三十九岁,池田辉政三十五岁,而织田秀信却只有二十岁。

面对两个可以说是父辈的大叔相劝,秀信却依然坚定地表示:自己身为武士,战败被俘本身就是耻辱,如果再苟且偷生,那就不是给织田家摸黑这么小的事儿了,那就等于在向织田家脸上抹大粪。所以,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秀信还是不肯松口,只求一死。

于是福岛正则的脾气又上来了,他大吼一声:“中纳言大人,事到如今,你就别矫情了!”

从小娇生惯养没被人这么叫唤过的秀信一愣,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你好好想想吧,虽说你是织田家的嫡孙,当了阶下囚确实挺丢人的,可这些耻辱都只是眼前的。若你执意去死,那么织田信长公的香火搞不好就会就此断绝,织田家的存续都成问题,难道这些还比不上你一时的耻辱么?”

其实福岛正则除了爱胡咧咧以及性格暴躁了一点之外,总体来说还是个挺不错的人,相当豪爽也比较容易心软。

而一旁的池田辉政则发现一个细节:当时天正在下着蒙蒙的秋雨,而眼前的这位织田中纳言,却试图把自己坐的小凳子往辉政的伞底下挪。

如果是一个真正想死的人,难道还会在乎被雨淋么?

想到这里,辉政也毫不客气地表示:“如果你真的想死,那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刀,反正我也没啥损失。可要是你还想活,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说说好话,让内府大人放你一条生路。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此时的秀信,因为装X被当场看穿,所以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坐在凳子上瑟瑟发抖。

福岛正则看了觉得这娃怪可怜的,顿时心生怜悯,连忙出来说道:“中纳言大人,尊祖和内府大人从小情同手足,尽管你犯了这种大错,但我想内府一定会宽恕你的。到时候我们几个再帮你斡旋一下,说说好话啥的,也就没事儿了,放心吧。”

而池田辉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实在觉得脸上挂不住的话,那就先去高野山吃两天斋饭做两天和尚吧,表示自己出家反省,那不就行了?”

高野山自古以来都是日本的佛教圣地,跟当年被织田信长放火烧过的比叡山齐名。如果说比叡山相当于九华山的话,那高野山就相当于峨眉山的地位。而且和淫乱放荡的比叡山不同,高野山一向都是正儿八经的修行苦地,在那里敲木鱼的和尚不看美女也不吃肉,成天就是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地念经,故而千百年以来,都是苦行僧和自我反省者的最佳练功场所。

织田秀信闻言,想了几秒钟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然后他缓缓地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又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割下了自己一缕秀发:“就拿这个代替我的首级吧。”

乱世魔王织田信长的嫡孙织田秀信就这么上了高野山,哥们儿一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五年之后,由于生理和心理方面的双重压力,他就地过世并就地火化再就地埋葬,年仅二十五岁。